万俟血当即拿着圣旨,来到内侍休息的地方,擒了蓝珪和曾择,又让张凤到州衙点了两名衙差,即刻羁押二宦前往岭南。
万俟血并不急着去追,而是缓步走在街上,火马,兵变,复活,立盟,短短一天之内,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即便他心思缜密,此时也感到惶恐不安,本来他无所畏惧,但李若水复活现身,又与三教逆贼结盟,他一时接受不了,经过短暂休息,他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只不过那双含满忧愁的眸子里,却是有了时隐时现的愤怒。
他信步来到了宫门,抬头向上看去,宫门城上,中军统制吴湛正在和几个下属喝酒。吴湛的官虽没有升,胆子却是壮了很多。
吴湛不经意间看到万俟血站在城下,急忙扯开嗓子喊道:“万俟大人,可否上来喝一杯?”
万俟血摇头苦笑,心想这宫门城上岂是喝酒的地方,但如今宫内的一切苗傅说了算,也就不以为意,苗傅等人越是如此,就越说明他们是一群酒囊饭袋。
酒囊饭袋,只知道大鱼大肉灌马尿,难成大事。
几杯酒过后,万俟血也基本看清了吴湛这个人,当时兵变时,若不是吴湛不断出言提醒,苗刘二将早就分了王渊的财宝逃命去了,更不会步步紧逼,囚禁赵构,扶植幼帝,兵变能够走到这一步,吴湛实在功不可没。
就是这样一号重要的人物,万俟血却发现其实吴湛也和苗刘一样,胸无点墨,目光短浅,如此吴湛能决定兵变的走势,必定是有高人指点,那高人会是李若水吗?
万俟血也不问兵变的事,只和吴湛闲聊,看清他这个人后,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策马出城,去追张凤等人。
风急天朗,一骑似烟,绝尘疾奔,马蹄阵阵,卷起尘沙如雾。
万俟血快马加鞭,没多久便在云居山附近追上了张凤一行,远远看到,他便弃马从旁边小路疾行,绕了许多远路后,便在前方一处僻静的地方等待。
张凤愁眉苦脸地向前走着,本来以为跟着万俟血,可以经历许多冒险,见识许多世面,没想到万俟血突然给了他这样一份差事,岭南远在千里之外,没有三四个月,绝难回转,回时还可以骑马,去时只能靠走,心想不到岭南,他的双腿一定会废了,越想越是愁闷,恨不得暴揍那二宦一顿,但二宦平日飞扬跋扈,此时虽为囚犯,余威却在,他倒也不敢下手。
张凤走在前面,回头看了曾择一眼,嘀咕道:“奶奶的,让爷爷陪着你们去受罪,还不如……”
曾择怒目道:“你说什么?”
陡然旁边银光一闪,曾择的脑袋直直飞了出去,身子却不倒下,鲜血飞溅,喷了张凤一脸。张凤呆然抹掉双目上的鲜血,看到曾择身首异处,蓝珪吓得蜷缩在一边,后面的两个衙差却是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一人背对而立,乌衣如墨,衣袂飘飘,却掩不住他身上的忧伤。
张凤对这个背影再是熟悉不过,嘎声道:“大人……”
万俟血没有转身,淡淡道:“张凤,你即刻将曾择的人头交给苗傅,就说蓝珪被我打落山崖,尸骨无存。”
张凤惶恐道:“大人,你杀了曾择,恐怕……”
万俟血瞪眼道:“让他们回衙领赏,你去宫中送人头,苗傅一定会有重赏。”说着语气缓了缓,一把揪起蹲在一边的蓝珪:“至于你,跟我走就是了。”
张凤看万俟血远去,忙脱下曾择的衣服,将他的头颅包起来,又将那两个衙差弄醒,说他们遇到了山贼,曾择被杀,蓝珪不知所踪,那两个衙差本来吓得屁滚尿流,又听到张凤让他们回衙领赏,一时茫然如在梦中。
睿圣宫中,赵构看到蓝珪回来,喜极而泣,握住万俟血的双手,久久都不松开。蓝珪听赵构说起事情的始末,才知道是万俟血保他一命,心中感激,连呼恩人。
想起昨天赵构为了保住康履,想尽办法和苗傅讲条件,万俟血便不想在此多留,推说还要去查案,赵构当然知道万俟血所查案子的重要,也不挽留,只言小心。
离开睿圣宫,回转热闹的市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兵变对百姓的生活,似乎也没多大的影响。不知不觉中,万俟血便来到了踏雨楼附近,他追查火马袭驾一案,所有的线索都在踏雨楼,知道明教、袄教和景教结盟的事后,血佛会在这里放飞由袄教高人制作的纸马,也就不觉得奇怪,但要擒住血佛和苏万,恐怕比登天还难,更让他不解的是昨晚僧景净为何会放他们离开。
一切谜团,总有拨云见日的时候,需要的只是耐心和追查。
万俟血在踏雨楼下驻足良久,终是没有再去见吴镜荷,吴镜荷不是个简单的风尘女子,再去问她她多半什么都不会说。
接下来该做什么?他茫然不知,只得回到府上,却见宰相朱胜非和杭州知州康允之坐在正堂,听风伯说他们已经到了有几个时辰,一直在等万俟血回来。
万俟血便知他们此来必有要事,急忙来到正堂请罪,寒暄过后,才知道苗刘在出城的各个路口严加盘查,朱胜非竟是没将太后的懿旨送出去,想到万俟血处事周到,兴许有办法,这才来找他商量。
只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朱胜非的鬓边便多了许多白发。朱胜非想尽一切办法在苗刘身边周旋,苗傅想以所部士兵代替殿前侍卫守卫睿圣宫,甚至想邀赵构出游,全都被朱胜非巧言阻止。这些事情一个处理不好,就会人头不保,朱胜非这一天所操的心,比寻常人一辈子操的心还要多,也难怪会老得这么快。
万俟血听后皱眉思忖许久,起身道:“我即刻进宫去见苗傅,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将消息送出去。”
朱胜非听后老泪纵横,哽咽道:“万俟老弟,社稷安危,老夫可全交给你了。”
万俟血心下惴惴,拿了太后懿旨,径直进宫去见苗傅,苗傅对万俟血颇为尊崇,要见不难,只是难在如何开口才能不让苗傅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