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在座的人不无王侯将相,却都不敢对吴镜荷无礼,听到有人对吴镜荷出言不逊,俱是大为高兴,有人捣乱,就可以出头,能出头,就有可能会入了吴镜荷的眼。
旁边的座上站起一人,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到踏雨楼来撒野……”
话刚出口,楼上有婢女现身,素手纤纤,撒下玫瑰花瓣,花瓣起舞,晃晃悠悠落到每个人的身上,清香醉人,众人一时不禁看得痴了。
那婢女看着楼下失魂落魄的男人,格格笑道:“各位官家今日要想见我家小姐,须得回答一个问题,只要能答对的人,都可以与我家小姐相见。”
有性急之人大声喝道:“快说!快说!”
那婢女笑道:“大家都知道我家小姐芳名叫镜荷,却不知此名从何而来?”
众人闻言都是陷入了苦思,他们都知道吴镜荷名字的来历,却认为吴镜荷不会出如此简单的题目,平常都是抽签决定,人数也只限九人,今天突然改变规则,众人都觉得不大对劲,是以才不敢轻易回答。
万俟血淡淡道:“‘镜湖三百里,菡萏发荷花。’镜荷姑娘的芳名,来自李太白子夜四时歌之夏歌。镜荷姑娘远赛西施,在下万俟血,仰慕姑娘很久了,若能得见,必当三生有幸。”
那婢女微笑道:“公子,请上楼吧!”
在那些达官贵人、才子侠客懊恼的目光中,二人缓缓上了楼,那婢女看到跟在万俟血身后的张凤,只是皱了下眉,并没有出声阻止。
那婢女引着二人来到了一处阁楼,阁楼前绿树成荫,屋檐上挂着一个鸟笼,聋子里是一只画眉鸟,正叽叽喳喳欢快地叫着。阁楼里布置得甚是精致,淡淡的檀香味令人心旷神怡。正中摆着两张桌子,桌上奉着清茶,浓浓的檀香味也掩不掉清茶的香味。
靠窗棂处珠帘高挂,帘后坐着一个女子,正以手抚琴,楚楚俏影,惹人生怜。
张凤只看了一眼,便魂飞天外,他见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从没见过如此动人的女人。那女子生得面似芙蓉,杏眼桃腮,两眉俨然淡淡春山,双眸恍似盈盈秋水,举手投足间,便风情万种,摄人心魂。
那女子自然便是吴镜荷了。
相比张凤的失态,万俟血极为镇静,他盯着吴镜荷看了许久,竟是大步朝窗棂走去。
那婢女从旁边闪身而出,伸手拦道:“公子,我家小姐素在帘后见客,若公子不愿遵守规矩,那就请回吧!”
万俟血叹道:“我不是来吟风弄月的。”
他这话说得好笑至极,踏雨楼本是风月场所,男人来此,若不是为了能和吴镜荷谈弄风月,难道是来走亲戚的?
吴镜荷显然也吃了一惊,缓缓起身,只见腰如杨柳,风姿绰约。任何男人见了,恐怕都会和张凤一样,丢了魂儿。
但万俟血显然是个例外。
他的眼眸,总是那么冰冷,那么忧伤,好似在他眼里,吴镜荷不是玉人,而是一块木头。
吴镜荷这才多看了万俟血几眼,不由得芳心大动。万俟血本来生得俊美洒落,风流倜傥,眉如剑峰,目如朗星,鼻似悬胆,脸如银盆,加之身形俊伟,蜂腰虎臂,一身正气,不知是多少春闺梦里人!
万俟血冷笑道:“之前有泥马飞天,不知姑娘可曾看见?”
张凤听到这话才回过神来,不由羞得面红耳赤,一见吴镜荷,他竟是忘了他们此行是来查案的。
吴镜荷轻笑道:“小女子幽居此处,对世事丝毫不知,敢问万俟公子,世间真有泥马飞天的怪事吗?人都说赵构得神明保佑,派泥马帮其渡江逃难,方保得大宋半壁江山,这样的鬼话,我是不信的,公子信么?”
“大胆!”张凤闻言呵斥道。
吴镜荷此话,嘲讽当今天子赵构,已是死罪,再者直呼皇帝名讳,更是诛九族的大罪。
万俟血拦住欲要扑过去的张凤,避而不答道:“那也不是泥马,不过是人做的纸马罢了。那纸马是在这里升天的,姑娘当真不知?”
吴镜荷怔道:“在踏雨楼升天?诗槐,你可看到?”
那婢女答道:“小姐,我一直在外头,可没看到有什么纸马从我们这里飞天,如果真的有,我早就骑着它升仙去喽!”说着掩嘴娇笑不已。
吴镜荷嗔怒道:“没半点正经,退下!”
诗槐吐了吐舌头,走到门口时,回头扮了个鬼脸,这才笑着下楼去了。
吴镜荷叹口气道:“万俟公子,我累了!”
言下之意,便是下了逐客令。万俟血好似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自顾自地道:“在下有公务在身,四处看看,姑娘应该不会不允吧!”
吴镜荷冷哼一声,转身进入了闺房。万俟血则是掀开珠帘,到窗边查看。
张凤看到万俟血盯着窗沿上一道浅浅的勒痕发呆,便问:“大人,你看出什么了?”
万俟血正要回答,却见在窗外的柳树上,有微弱金光在闪烁。他眉头紧锁,遽然弹身跃出窗户,如鸟儿般轻轻落到细枝,又一个纵身回到了阁楼。
张凤不禁看傻了眼,万俟血轻身功夫之高,乃他生平仅见,心中对万俟血的佩服便又多了一分。
万俟血摊开右手,嘎声道:“你看!”
在他手中,有半截丝线,丝线如蛛丝,几不可见。
张凤骇然道:“大人,这是……这是……”他记得万俟血在那纸马的灰烬中,也找到了丁点同样的丝线,莫非那纸马真的是在此处升天?
吴镜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出现在门口,正眼眸脉脉地看着万俟血,微怒道:“万俟公子,请你马上离开,这里不欢迎你,以后……以后都请你别来了,晚上也不可以来。”
万俟血作揖道:“在下告辞,姑娘保重。”
张凤急道:“大人,好不容易找到点线索,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万俟血二话不说,匆忙转身离去,张凤瞪了吴镜荷一眼,猛一跺脚,也忙去追万俟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