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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朝瑰公主(下)

和朝瑰公主在碧水潭跑马一回,尤二哥回书院似丢了魂样,没了精神。尤二哥日日盼着六日假,总想和萧源再去跑马。然而再去碧水潭时却是人声鼎沸,没有那日少女,尤二哥便更是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日渐迷了心思。

正是盛夏里,日头越发毒辣,尤二哥竟暑热一发,卧床不起。七国本就是北方清凉之地,学子们又都是在家养尊处优惯了,入了楚水土不服本没有什么的,那日公主再三叮嘱,跑马之事万不能跟别人提起,尤二哥虽然暑热退了,相思之病却不得治,仍以身体不适深居旅舍。萧源左右劝着,却也总不见好转,自己又有学业繁重,只能日日夜里来探望,同他说说话。

又几日,暑气越来越盛,学生们越发懒散起来,书院干脆休了两天暑假,叫学生们出门散散心。听说城西冰波斋解暑最佳,这日休假黄昏时候,萧源强拉着尤二哥往城西去了。

当真不愧是名满京城的老字号,果真样样都是冰冰凉透着香甜,更是色香味俱全,各种时令水果、百般花样形状,叫这时候虽然百花稍逊、果实挂枝,一样能体会到春风凉爽,花香四溢。等到清凉小食下了肚,尤二哥渐渐心里舒慰些。

正是兴头上,却见一少女着碧色轻纱薄衫带一仕女往二楼雅间来。萧源只一眼就能想起来,正是朝瑰公主一行,正要招呼又细想想,只轻唤声,“李姑娘!”

少女一回头,甜甜一笑,往这头雅间来了,“大约是真真有缘,又遇到两位了。”就叫小厮下去吩咐,让东西送这间来。

尤二哥一下子来了精神,“当真是巧了,公主怎么有雅兴往这小地方来了。”

“往后在外头见着我,还是叫李姑娘吧,省了些烦恼,”公主入了座,“冰波斋的冰粉实在好吃,可惜甜酥糕点却是磕碰不得,一路颠簸送进宫里难免失了味道,我得空了就自己寻摸出来,正好散散心。”

今日公主化了些淡妆,又是眼角桃花色淡影,又是柳叶儿细眉,又是娇嫩嫩深粉色朱唇,脸蛋儿显得娇艳圆润些,再盘一普通乌云髻,浅浅一两样粉色宝石簪子,淡淡一双碧翠水滴样耳环,配着碧色轻纱薄衫,透着清凉和煦,悠悠然在黄昏里竟比晚间风儿还要凉爽。

“那日跑马见姑娘风流倜傥,想着朝瑰朝瑰,必然是晨间时候极为好看。今日再见到姑娘,才知道自己有眼无珠,姑娘什么时候都这样美得不可方物。”尤二哥忍不住称赞起来。

“公子过誉了,”公主浅浅笑了,“朝瑰是盛京当地的一种稀有花卉,早春时候盛放,从含苞再到怒放,样样透着好看,等着开了花更是花香四溢,又是不与凡花为伍,不到春天深了早早就谢了。我父亲赐我这样封号,就是让我做山野间最璀璨的一株芬芳,生而灿烂,更当不着凡尘,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

三人谈笑风生,再一二谈起萧、尤二人访楚游学之事。“可惜了,公子身体抱恙,楚国山水倒也无心让公子受罪。跟两位比起来,我应该稍稍年长几岁,对求学之事还是有一二薄见。七国是新兴国邦,好学求知于楚,楚国作为师长,应当是广纳学子,倾囊相授。两位公子都是有志青年,大好的年纪跋山涉水往楚地来,将来必定是国家栋梁、家族典范,应当在正当好的年纪多学习。虽然气候不便,饮食不通,但是因遣南来了,一定是要下定决心好好历练,应当讲究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做顶天立地好男儿。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不仅仅是诸位治国理邦的本领,更是你我三人能坐在此席间侃侃而谈的‘缘分’。现今我们一起在平野间跑马,在城中饮食,将来我更是希望能与二位在朝堂共进退,日后我能与两位学有所成的公子再在天地间奔驰,岂不比今日靠巧遇这般迷离着见着面要好得多。”

这一番话说得两人精神焕发,尤二哥更是一扫数日来阴霾抑郁,立志要闯荡出一番事业来。自此,尤、萧二人更深地对公主心生敬意起来,原先见着公主端庄、美丽,今日听着一番话却叫两人觉着公主如导师般睿智,真真如朝瑰般开得灿烂而芳香浓郁。

再又是一般说笑,底下侍女来催了,只说天色晚了,宫门要关,再问回宫要带的点心汤饮一应备齐,公主就起身与二人行礼要回宫里去。

日头渐西了,黄昏光也灿烂了,热烈烈夕阳洋洋洒洒劈进城里来,热热闹闹的盛京平添一份肃穆庄严。两人送罢公主,又站在街头,见得公主沐浴在金光之中,进了宫车,帷帐一落,车铃叮叮当渐行渐远,两人仍伫立街头。

回了书院,尤二哥一扫晦丧之气,又散发出活力来,“我总要做能让公主瞧上眼的人!”

书院里有一宋国书生很久没来上学,学子间传着说,田家公子一日在路上偶遇出工的公主,说着不干不净的混蛋话,叫旁边巡逻的金瓜武士遇见,先是扭送了官府,又是摆着公子哥的架子,等送进牢里才害了怕。遣南使团的先生已经去疏通了,仍然是不见得进展,已然写信回宋国了,然而路途遥远,估计事情越发麻烦了。

时间飞逝,转眼间遣南使团在楚都留学的时间即来到最后一日。尤二哥再不必听萧源劝说,早早穿上玄色吴制礼服,簪上白玉簪子来。虽然两人都盼着能见到公主,却没了机会,再见公主已经是她与太子主持毕业礼,也不知是心有所思,萧源总觉着虽然隔着远远,公主总是注视着自己的。

礼毕,因为第二日清早就要启程,公主只祝了践行酒,宫里没有举行晚宴,可惜天涯知己,临了台下台上半句分别的话都没有。出了宫,萧源只回首望望这巍峨的皇宫,宫灯虽升起来,当真挡不住白月皎皎,琉璃瓦上粼粼光亮。

“再见李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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