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跟着进了屋子,依旧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这些年,辛苦你了。”赵老爷握着赵夫人粗糙的双手,心疼地磨搓着。
“你回来,什么辛苦都值得了。”说这话时,赵夫人的眼里闪烁着泪花。
“这些年,跟在陈兄身后,赚了不少钱,连本带利,都还给了他以后,还剩了不少。这次我回来,是想修缮一下屋宅,等这边都安顿好,我还得再出去一趟。这生意,总得一直做下去的。”赵老爷道。“住久了老宅子,还是有些不舍的,这些乡亲邻里,都如同自己的亲人一般。依我看,不如就在老宅子的宅基之上,重建一座府邸,夫人意下如何?”
赵夫人没有犹豫,点点头同意了。
“还有,这屋外的人,都是我买回来的,以后你只管享福,那些杂事,交给他们去做就好。”赵老爷轻轻地拍着赵夫人的手道。
“好诶好诶,有新房子大房子住咯!有很多人一起过日子咯!”一旁的赵兰儿听闻此话,高兴得转起圈儿来,一边鼓掌拍手叫好。
赵老爷和赵夫人相视一笑。
我也忍不住跟着他们,一起笑了起来。要是一切都这么幸福美满,没有变数就好了。
紧接着,一座府邸平地而起,乔迁宴上,赵老爷与各位宾客把酒言欢,赵夫人负责招呼女眷,而赵兰儿,则与别家的小娃娃一同玩耍。
紧接着,画面一晃,来到了一个月前,赵兰儿出嫁那日。
赵府里每个人都在忙碌着,为赵小姐赵兰儿操办着婚嫁事宜。闺房里,赵夫人亲手为赵兰儿梳妆打扮。
赵兰儿柔顺的青丝披散在肩头,铜镜里的她,面若桃花,光彩照人,眉目间的温柔与赵夫人如出一辙。
赵夫人用桃木梳轻轻为她梳理着头发,一边笑着说道:“女儿长大了,要嫁人了。尽管你和品岚自小便立下了婚约,也早已熟识,可娘教你的规矩礼仪,到了夫家依旧是不能懈怠的。侍奉丈夫,孝敬公婆,都是......”
赵夫人念叨着,赵兰儿脸上荡漾着笑意,开口将她打断道:“都是身为人妻、身为人媳该做的。”她伸手抚上赵夫人的手,继续道:“这些话啊,自从那媒人说媒以后,你日日里都要说一遍来告诫我的,我这耳朵都快要被这些话磨得起老茧了。”语气娇俏,讨人喜欢,这样一个好女儿,出了那样的事,难怪她会郁郁寡欢,积郁成疾。
“贫嘴。”赵夫人宠溺地说道。
“只是日后你不在家中,你爹外出做生意,家中就剩我一个人,冷冷清清了。”赵夫人说着,眼眶也渐红,不觉落下泪来。
一旁的玲姐眼疾手快,将手上的手帕递给赵兰儿,一边说着:“夫人可别这样说,小姐好歹是进了陈府,离我们这儿不远,走路也只需一个时辰左右。这要是再远些,那夫人可不得更是不舍了?您看,您要是想小姐了,玲儿就陪您去找小姐,闲时,小姐也能回来探望您呢!”
赵兰儿为赵夫人拭泪,点头说道:“玲儿说得可不是嘛!快别掉眼泪了,我这要出嫁的女儿还没哭,老母亲倒是先哭上了。要是不知道的啊,还以为今天要出嫁的,是您呢!”她打趣道。
赵夫人被她这一番话逗笑了,却又忍不住嗔怪道:“敢说这样的话,要挨打的。”
赵兰儿笑道:“您可舍不得。”
赵夫人也笑道:“就仗着我宠你,无法无天。”
赵兰儿回答道:“就是就是。”
说罢,三人一同笑了起来。
这时,媒婆进来催道:“夫人,小姐,吉时快到了。”
她们这才停止了说笑,专心打扮起来。
随着媒婆为赵兰儿讲解礼仪的结束,吉时方到,红色盖头落在新娘头上,遮住了她的脸。喜娘搀着赵兰儿的手,踏出了房门。
迎亲队伍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新郎还在被闹喜的人缠着,在人群里打转。赵夫人见状,吩咐玲儿道:“快让他们别闹了,耽误了吉时可不好。”
玲姐上去,将人驱散开,给新郎官解了围。
这陈品岚,确有一股浓重的书生气息,十分斯文儒雅,被人围着缠闹,只是腆着脸,局促地笑着,也不好意思为自己解围。
倒是和他爹的气质完全不同。
陈品岚走到赵兰儿跟前,先是拜见了赵老爷和赵夫人,称呼一声“岳父岳母”,然后便微红着脸,偷偷瞥了一眼新娘赵兰儿。那模样,可比小姑娘家还要羞怯。
按例,母亲要见泪,才好送新娘上轿,哭词也多为叮嘱之意。
这赵夫人送赵兰儿进轿子,哪里需要管这习俗,自然是真情流露,掉下泪来。
“兰儿,日后不在娘身边,娘教你的东西,不要忘了。记得时常回来,看望我和你父亲。”赵夫人不禁落下泪来。
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却没遮住她的不舍,几滴眼泪悄然落下。
“爹娘,我知道的。保重身体,我会回来看你们的。”说罢,母女二人不舍地分开了。
终是新娘被喜娘搀上了轿。
新郎拜别岳父岳母,上了马,带着迎亲队伍渐渐远去了,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红色缩影。
看到这里,突然,眼前又漆黑一片,与来时路一样。
我仔细琢磨着,这是她见到赵兰儿的最后一面,所以她关于赵兰儿的回忆,永远停留在了那一日。那只要在这片黑暗里,见到她,说服她跟我走,那她就能苏醒过来。
想到这里,我变幻出一团火焰,带我看清这周围的一切。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知打转了几圈,走了多久,我终于听到一整窸窸窣窣的啜泣声。
我循着这声音,往前走去,终于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赵夫人。她蹲在地上,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见到有人来到身边,她抬起头,站起来,悲戚地问我:“公子,你可曾见过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穿着红色喜服,与我差不多身形的姑娘?我在这里找了她很久,却都没有找到。”
她在打听赵兰儿的事情。
正合我意。
我淡淡道:“见过。”
“当真?”她眼睛一亮,惊喜异常。
“当真。”我点点头,脸上表情严肃,分毫不带玩笑的模样。“你很想见她吗?”我明知故问。只有这样一步一步引导她,她才会毫不犹豫地跟我走。
她点头,想来是哭着寻了许久赵兰儿,她的眼皮肿胀着,声音也略微嘶哑,头发也乱了,尽显狼狈之态。
我叹了一口气,十分同情她。她经历的这种事,我可能一辈子也遇不到吧。所以她的体会,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感同身受。
“牵着我的手,闭上眼睛,跟着我走,无论感觉如何,都不要睁开眼睛,心里默想着一个信念:一定要醒来见兰儿。知道吗?”我仔细叮嘱她道。
尽管我现在是男子的身份,她牵住我的手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可因为我能带她去见赵兰儿,所以她也顾不上许多,犹豫了一下,便抓牢了我的手,听话地点点头。
很好,只要她想着醒来,那一切都好办了。
我施法,将她从梦境中剥离出来,而我的灵识,也随之回到了身体里。
这一番耗损,让我感觉十分疲惫,但还能支撑得住。我调息片刻,转过头看赵夫人,只见她的睫毛微微抖动了几下,这是将要醒来的预兆。我把门外的人都叫了进来。
正当丫鬟们闻声急忙进来的时候,赵夫人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