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拘小节,我们也并未有何不满。公子请先用膳吧!”听到我这样说,美妇人嘴上倒依旧客套,脸上笑容却由深入浅,随后欠身便出了门。
看来我真的是有什么地方说得不恰当,得罪了。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美妇人又端着一道菜上来了,进偏厅时,我便闻到了香味。人间果然是个好地方啊,好吃的东西这么多。
这期间老大爷并未与我有何交流,只是沉默地随手夹了几筷子自己眼前的菜,慢慢咀嚼着。我见他并无说话的意思,便也闭了嘴安静吃菜,连问菜名,怎么做的,都不好意思开口。
这美妇人一来,便是一副活泼模样,倒是和我有得一聊。
“姑娘真的不必忙活了,快坐下来,与我说一说这些菜都叫什么,如何做的。”
我赶忙阻止她,不然的话她一出去,又是一刻钟的时间不回来,我都要闷死了。
我和子瞳吃东西的时候,都随意得很,一边啃一边谈天说地,一向都是吃各种各样的果子,从没吃过这些味道的东西,今日第一次见第一次吃,总归好奇得很,要是没人陪我说话,我当真要憋死了。
“好好好,既然公子如此说,那我便坐下来与你好好说道说道这做菜的学问。”她果真坐了下来,就坐在我的身边,又提起酒壶,将我面前的酒杯满上了。
“这都是些家常菜,这个是干煸青菜,这个是腌制萝卜,这个是蘑菇炖鸡,还有这个……”她一一指与我看,且把做法也详细地说与我听。
其实她说得很详细,我却听得云里雾里。油盐酱醋、火候,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我好像不曾见过。
但是也并未表露出来,不懂装懂附声和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复杂。
我吃饱了,就坐着和美妇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我看她自己倒是没吃多少,全程都为那老头子夹菜,劝他多喝些鸡汤,滋养身体之类的,那老头子不言语,一副清寡的样子。
我向来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看到这幅画面,心里又好奇起来。于是试探着询问道:“请问……您老今年多大年纪了呀?”
虽然问别人年龄很不礼貌,但是我真的没有恶意。
古七爷爷得有一千来岁了,但依旧身强体壮,每日不需人服侍,也能行动自如。反观眼前这老大爷,倒是一副病秧秧的样子,受不得风,胃口也小得很。但是听说这“人”与灵不同,只能活不到百年时间,看这样子,这老大爷得有七八十了吧。
我与美妇人闲聊这么久,他动筷子的次数屈指可数,我本来还以为他觉得这些菜不好吃呢,现在想来是身体虚弱,吃不下太多。
听到我问,美妇人神色又有些不太对劲了,她眼神飘忽,笑着说:“公子既是云游天下的闲散人士,想必有些本事,不妨自己猜猜看?”
还有这个说法吗,有没有本事,和能不能猜出年纪有什么干系?
我迟疑道:“八十?”
美妇人摇摇头。
“九十?”
她再摇摇头。
“那,一百了?”
我瞥了老大爷两眼,估摸着往高了猜才对。
她还是摇摇头。
都不是,这怎么猜?难不成他和刚刚见到的劈柴大哥一样,正值壮年,才三四十岁吗?
我只好作罢,望着美妇人尴尬地微微笑道:“姑娘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老大爷听不清我说的话,回答不了,你还不能回答吗?”
没想到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老大爷此时却开口了:“老夫今年三十七。公子对这个回答可还满意?”
他抬眸看我,眼神浑浊,脸上皱纹如沟壑,一点都看不出年轻的样子来,却告诉我他才三十七?
以凡人百岁寿命来看,这三十来岁,正值年轻力壮的好时候啊,怎么会如他一般,形同枯槁,如此苍老?
我望着他,觉得我这一问,把本来轻松的氛围搞砸了,霎时又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不知该说些什么。
“何以变成如此模样?”不过我转念一想,既然如此,那我干脆把我好奇的问题都问了吧,反正气氛已经很尴尬了。
我曾听子瞳说过,不时山中,除了吃人血肉的猛兽,还有吸食人精元的妖怪。也就是第一次见面时候,我曾问过他的,邪修与否。这人遇猛兽,就直接被撕咬成碎块,吃进肚子,连渣都不剩。人遇妖怪,因只被吸**元,肉身得以保存完好。不过若是精元殆尽,人便也就死了,若是尚留一丝徘徊体内,一时半会儿是死不掉的,只是会减少寿命,突然苍老,形如枯槁。说起来也就是慢慢等死。
眼下这情况,我觉得与我所想十分相近。好歹是从不时山上下来的,何况这二人又十分热心肠,我若是能帮,便帮了。
“你且详细说与我听,我看看能否想出个好法子,帮帮大哥。”望着老大爷的模样,我勉强压下这外貌带来的不适感,称呼他一声大哥。
美妇人随即拍了一下桌子,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生怕我反悔似的,大声道:“当真?”
而老大爷,估计见我说要帮他,眼神立马清澈了几分,比之前更有光彩,可随即又暗淡下去,摇摇头道:“这几年请了多少修士,多少名医,求仙问道,终是无用。更何况你如此年轻,想必也是刚刚入世,哪里会有这个本事。”
就算没本事我也好奇,哼!
我又偏过头去看美妇人。
美妇人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我和贵哥儿青梅竹马,自幼在这山脚下长大。靠山吃山,两家总是结伴去打猎。却有一日,那时我们二人还未成婚,他的父亲和我的父亲一同上山打猎,他的父亲却出了意外,竟然被撕咬得不成样子,被村人抬了回来,回来时已经断了气。而我的父亲则生死未明,我娘亲担心父亲,不顾大家阻拦,执意到山上去找我父亲,便把我托付给村民,结果…一去不复返。”
她说到这里,似是又回想起当初的情景,泪水涟涟。
“村民们帮衬着办完丧事后,不久,我们便成亲了。但因为家中没了顶梁柱,贵哥儿只好担起重任,兼顾我和婆婆二人,但好景不长,山中猛兽吃人的事情发生得越来越多,消息越传越旺,再也没人敢去打猎。家中光景便一日不如一日。婆婆自从公公去世后,抑郁成疾,身体一向不好,又偏偏逢上这个时候,没过多久便去世了,只留下我们二人相依为命。”
一旁的老大爷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然后呢?”
美妇人拭泪,接着说道:“因这山上猛兽吃人的消息越传越广,吸引了无数修士,想去一探究竟,为民除害。说什么‘为民除害’,其实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若是捕获这猛兽,炼成丹药,那可就是灵丹妙药,价值连城啊!不过这些也是我后来才得知。其中就有一批修士,为了上山围捕猛兽,便来村子里寻找熟悉地形的小伙子,说是事成之后便可得到丰厚的报酬。”
“所以贵大哥就去了?”看他家房屋陈设皆与别家不同,想必就是这个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