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帆前脚刚走,护士就来到病房,拿了体温计给路遥量体温。
护士见路遥心神不宁的样子,好心安慰道:“别怕,我们的超导视无痛人流技术很先进的,到时候做了全身麻醉你不会有什么感觉。”
路遥只是听着,都有些汗毛倒立,“不可以药流吗?”
“你已经超过49天了,不能做药流。你先生对你挺好的呢,给你选了最好的手术方式,好多女孩子怀了孕都是自己来做,而且能来我们医院做的,已经算是知道对自己好的了。我原来在那种小的私立医院,来做人流的女孩子什么样的都有,百分之七八十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看着特别可怜。”护士聊起了家常,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缓解路遥的紧张情绪。
路遥却根本没有听进去,她拿出温度计,还给护士。
护士一看,皱了皱眉头,“哎呀你今天还不能手术呢,你怎么有点发烧啊?手术必须要在身体状况正常的时候才能做的,你等等,我去告诉林医生,让她给你安排治疗方案吧。”
说完,她摇摇头,一边嘟囔一边拿着小本子向外走,“看来孩子不想走啊。”
路遥无意中听到她这句话,她有些茫然地低头又看了看肚子,仍旧对于怀孕这件事感觉不可思议。
十几分钟后,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林医生脚下生风般走到路遥身边。
“路小姐,关于孩子取舍的利弊,一帆都告诉你了吧?”出于医生的职业操守,她还是决定亲自问过病人的意愿。
路遥点头,“说过了。”
“那好,这是手术协议书,如果你同意,请签字吧。里面对于你的病情分析和手术风险有详细评估,你可以先看看。”林医生将一沓文件放到路遥面前。
路遥翻了几页,发觉很难静下心来仔细阅读。
“我接触过不少你这样的病例,有许多在当时因为不得已原因放弃孩子的病人,事后有九成会后悔又回来医院找我。对我们医生来说,这只是一场手术,可是对于病人而言,带来的影响,无论身体还是精神,很可能就是一辈子的。”林医生语重心长地说。
作为一名教徒,她会对每一位来做人流手术的女孩格外关注。
路遥抿了抿唇,正想委婉回绝,就听到病房外一片嘈杂声传进来。
她紧张地攥紧被角,下意识将双腿蜷起,缩成一团。
林医生也循声望向病房门的方向,就在她抬脚准备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病房的门被人一下子推开了!
带头走进来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身材精壮,眼神犀利,一进门就先四下环顾一圈,确认安全后站立在门侧。
下一个走进来的男人,让路遥瞬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贺行之的左臂上缠着绷带,反而让他看上起来更加肃杀。
他黑衣黑裤愈发高挑清瘦,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瞳仁幽深得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可他周身散发的气场,让林医生都不敢上前问询。
路遥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也只是盯着罢了,两人四目交汇,眼神中没有的感情交流。
就这样对视着,贺行之不紧不慢地走到路遥面前,微微垂眸,便看到路遥手里的手术协议。
淡淡地睨了一眼,右手似不经意地将协议从路遥手中抽离,放在了自己的眼皮下。
他还没来得及看后面的病情分析,只看到手术方案这一页,“超导视无痛人流”几个字明明没有被加粗加大,却那么醒目地出现在他眼前,让他再看不到其它的字。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地难受,没有人说话,可气压却越来越高。
“先生,病人需要休息……”林医生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却比平时小了些,还带着商量的口吻。
“你说的很对,她需要休息。”贺行之扭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咄咄逼人,可英俊的面容还是让林医生的心跳停了半秒。
她刚从国外回来两个月,对江都并不熟悉,而且平日比较宅,自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
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英俊得过分,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画中人。
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哪怕他现在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漠,都透着尊贵和……压迫感。
“贺行之,你放了童童。”路遥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
贺行之把视线落回她的脸上,目光像淬了毒的刀锋,闪着寒光,而说出的话更加伤人:“既然知道我带走了路童,都不给我打个电话,还和野男人跑到这里想要做掉我的孩子,嗯?路遥,看不出来你现在变得这么无情了。为了别的男人,连路童都不管不问了?”
言语若是无情,不亚于一把刻骨刀。
但对于已经死心的路遥,贺行之的话在她心中也不过是枚刀片,让她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再翻出几道血痕罢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像是一头盛怒却无力的小兽,只能逞口舌之快,“贺行之我告诉你,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如果你不懂怎么计算受孕时间,那你就问一下林医生。你走之后,我还和别的男人上过床呢,至于孩子的爸爸是谁,别说你了,连我都不知道。”
路遥的声音不大,可却极具穿透力,听得在场每个人都心境胆颤。
尤其是林医生,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路遥,以为她说的话是真的,不禁为贺行之惋惜起来。
果然,这番话成功地将贺行之心底压制的怒火悉数引燃,瞳色更加幽黑。
然而他并未将愤怒展现出来,反而勾唇露出漫不经心的笑,“是吗?那就生下来,让我看看到底是哪个男人的?”
他纵然愤怒,也不会相信路遥的鬼话。
不论如何,他都会留住这个孩子,如若真不是他的,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到时找到孩子的亲生父亲,他定然不会让他们好过。
路遥没想到贺行之会这样说,她愈发感觉到没办法摆脱他了。
此时,贺行之忽然弯腰抱起她,她厌恶地挣扎,渐渐一片殷红出现在视野中。
贺行之左臂上的绷带被鲜血染红,路遥发了狠,握起拳头专门冲着他渗血的地方捶。
然而贺行之咬牙不吭一声,任由她捶打发泄,只是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手下们目睹这场景,饶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看到伤口被这样对待都无形中深深吞了口唾沫。
林医生再也看不下去,说了句:“你伤口流血了,不应该用力的。你把人放下,我来帮你处理一下吧。”
“不必,谢谢。”贺行之冷冷地回绝,正眼都没有给她一个,转身抱着路遥大步离开病房。
他们刚要走,医院的保安列队跑过来阻止。
“先生,路小姐是我们医院的病患,你不能就这样把人带走,不然我们没办法向她的家属交待。”带头的副院长是江一帆的朋友,他来之前已经给江一帆打了电话。
现在他要做的事就是拖延时间,等江一帆来处理。
“家属?哼。”贺行之微微摆了下头,身后的随从顿时从后面上前,分成两队挡在保安队伍前面,开出一条窄路。
“先生,你……如果执意为之,我们可是要报警的。”副院长瘦小的身躯挡在了贺行之面前。
贺行之低头看他一眼,只一个眼神,就将他瞪得闪到了一边。
路遥泄气地缩在他怀里,脸上的表情如同慷慨赴死一般。
之后她被放到宾利宽敞的后座上,贺行之坐在她身旁。
车子行驶平稳,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音。
路遥思考了一路,终于开口,“路童在哪里,我要去看他。”
贺行之自顾自地将绷带从胳膊上拆下,拿了卷新的紧紧缠上。
路遥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她咬着牙,只好又问一遍。
“路遥,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恶魔么?你觉得我会把路童怎么样?”贺行之没有止血,新的纱布又隐约渗出粉红。
他扭头看着路遥,问问题的语气显得很真诚。
而路遥显然没有去领悟他话语中的深层含义,她不想和他聊什么深入的话题,只是冷冷地说:“贺行之,你放了路童,否则一帆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这个名字,贺行之的好脾气再也留不住了。
“江,一,帆?”他一字一字玩味着这个名字,“路遥,你以为乔苍回来了,自己就又有了依靠?”
路遥心中一惊,眼神微微闪烁之后,斩钉截铁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乔苍已经死了。”
“呵。”一声冷笑,让路遥有些毛骨悚然,“是么?你是说可以让他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