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子的烟味,让她意识都开始混沌了。
谭咏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裹着,拿了湿毛巾捂住她的口鼻。
“冷也忍着,保持你的清醒活着出去。我告诉你,你现在的命是我的!”
……
葛晴只觉得后脑勺才发涨,涨得脑袋很沉,手和脚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眼前却是火光,很亮很亮,还有许多烟雾,熏得眼睛疼。
有个男人抱着自己,一路冲出去,可是她却觉得很冷,即便有个人抱着她,还是很冷。
但她只要一挣脱几秒钟,就碰到很烫的东西,灼烧着皮肤。
这一冷一热的,浑身难受。
……
谭咏看她已经昏睡过去,身后还是一片火海,像舌头一样卷来,舔着走廊上的那些鲜血和尸体。
原本浓重的腥味,此刻已经变成了焦味了。
“给我好好活着!”男人沉稳有力的话,回荡在耳边。
……
心口忽然很难受,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像是活在梦里一样,所有人都在哭,都在逃。
只有她一个人坐在血泊里,她没有受伤,也不知道这是谁的血。
一股很浓的血腥味儿,有点恶心,更多的,是恐惧。
但是她没有哭,也没有逃,只是安静地看着那些人离开。
然后这个时候,有个人忽然回头,问:“要我带你走吗?”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有些茫然地盯着他看。
他的个子很高,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像一棵很挺拔的大树。
大树就这么立在她面前,伸出了手心,说:“我带你走,但是你以后的命,都归我管了。”
“如果你答应的话,我现在带你走。”
好,把命都给他。
她坐在床上,一声不吭,看着谭咏煮着白粥,桌子上还有一碟酸萝卜。
这间房子不大,总共就一层,容纳了厨房客厅卧室,甚至包括浴室和洗手间。
没有任何间隔。
而现在谭咏就坐在不远的地方。
他刚刚说,他看到了她的真容。
葛晴这回来俄国,根本就没有易容,看到真容不算奇怪。
但是身上的衣服,早就被人换了,先前穿的,湿的湿,烧的烧,早就不成样子了。
谭咏一带她逃出来,直接在车上就先替她的湿衣服给剥了个干净,拿出车上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
否则,她就算没被火给烧死,也要被冻僵了。
葛晴看着自己身上的男装,脸色倏地就沉了下来。
对上她阴郁又复杂的眼神,谭咏没有一点遮掩或是心虚。
大大方方地承认道:“你的衣服是我换的,我不仅看到了你的真容,身子也一并看了个干净。”
“你……”葛晴像是一颗炸弹一样,瞬间被点燃,又羞又恼的,抓起身边的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就砸了过去。
谭咏似乎早就料到,没有躲,而是顺手一接接住了。
葛晴踢开被子,一个伶俐地翻身,朝谭咏这边扑过来。
谭咏将热锅推开,握住她的手腕,反手扣在她身后,然后将人给压到墙壁上。
小丫头很小,因为昏迷了几天,算是饿上了几天,力气比之前更弱,脸色也有些病态似的白。
可那双眼睛却很漂亮,有顾盼生姿的美,只是现在,里面都写满了羞愤。
“害羞什么?你现在的命都是我的,身子看一下,还需要你同意吗?”
谭咏对她这样一言不和就动手的性子,微微蹙眉。
葛晴顿时语塞,那个时候,如果他不帮自己换掉衣服,确实有可能会被冻死。
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体就这样被一个男人给看光了,难免会觉得气愤。
不过看谭咏的眼睛,深邃湛黑,冷如薄冰,一点欲~望都没有。
这也……不算占便宜吧?
葛晴扬起下巴,“一码归一码!我可以还你恩情!”
反正这救命之恩的事儿,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可是谭咏却不买账,勾唇笑了笑,“你有选择吗?一开始就说过,我救你,你就得那命来还。其他筹码,我看不上。”
他要的,是她的命。
以命还命,这样才公平。否则她以为,自己凭什么冒险救她?
谭咏盯着她,笑了笑,然后松手退开,去看自己的粥了。
葛晴有种已经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很无力,“……你不是想要悬赏金吗?西蒙给你多少,我翻一倍给你。”
谭咏背对着她说:“我不缺钱。”
葛晴很好说话,既然可以谈判,那就谈谈看,“那你缺什么?”
谭咏说:“什么都不缺,就缺你。”
葛晴:“……”
如果他不是戴维的话,如果她也不是H的话,只是普通的两个人。
那么葛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八成会以为,这个男人是在撩自己。
但是没有这些如果。
谭咏说缺她,是真的缺她,但是她不知道,他要自己到底有什么用。
……
到傍晚的时候,大风雪已经停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尽头。
谭咏安静地立在窗前,手里握了一杯速溶咖啡。
他们现在的物资都是原来车上备的,大概只能用一个星期。
“我的命是你的,但使用权我还是有的吧?”葛晴坐在身后的火炉旁。
谭咏背对着,听到她的声音,然后回头看了一下。
他问:“你还是想追杀罗科?”
他出来跟她,真的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就连这种私密的任务,他都知道了。
可就算知道,也没有什么关系。
提起这个,葛晴就有些不屑,翻了个白眼,说:“我疯了吗?”
做人做事,不管是哪一行,想要与人合作,讲究的就是诚信。
厉先生答应她的事情,没有做到。
不仅差点让她命丧旅馆,还让她给直接落到了戴维的手里。
这笔买卖就已经告吹了,她才不会还继续替厉先生做事。
谭咏忍住笑,将咖啡放到桌子上,就径直上了床。
“过来。”谭咏朝她招了招手。
这间房子只有一张床,因为天气太冷,晚上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起睡的。
只是前几天她一直在昏迷,并不知道。
现在醒来,她拿捏了一下两个人的关系,也不想分性别,觉得自己是女的,就该得到优待。
而且,她的命还被他捏在手里呢。
所以一醒来,她就非常自觉主动的捡了张椅子坐着,把床让了出来。
现在谭咏却拍了拍床的另一边,哑着嗓子叫她……过来???
葛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有些诧异和不解。
见她不动,谭咏又叫:“过来。”
下一秒,葛晴就跑了过来,小小的一团立马滚进了被窝里。
外面实在太冷。想让她舍己为人,还真是有点难。
谭咏失笑,嘴角扬了起来,“怕冷?”
葛晴将头埋进被子里,点了一下头。
其实她之前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怕冷,但这里的温度,真的低得厉害,有的超过她的承受能力了。
谭咏说:“那你怕不怕我?”
他可是戴维,光明正大地截了悬赏消息,要过来取她性命的。
而且,他可是个男人。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的时候,夜色笼罩,两个人直接又只隔着衣料,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有些暧昧,但又暧昧得很干净。
葛晴看够了,然后问:“你是不是被我迷住了,然后不忍心杀我?”
谭咏顿时一怔,只听到她又接着说:“我听Q说,我长得漂亮,所以得经常易容,否则会容易招惹祸事。可我也听说,女人要是长得漂亮,都很容易使男人鬼迷心窍。”
葛晴问他:“戴维,你没有直接杀了我,是不是鬼迷心窍了?”
两个人之间忽然陷入沉默,久久地,都没有再说话。
就当葛晴都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才听到他咬着牙说:“我今晚就杀你了。”
葛晴先是一惊,又是松了一口气,嘴角扬了一下,十分笃定地说:“你不会杀我的。”
谭咏微微诧异了下,轻笑着说:“你哪儿来的自信?”
在外界,他很低调,传闻很少。
可是他的神秘与出手的狠度,并不亚于鬼魅五人组,甚至,还在他们之上。
而她现在明明知道自己就是过来要杀她的,却还能这样躺在他身侧,说着“我不信你会杀我”这样天真的话了。
就算现在不会,可也不代表着,他一直不会。
还以为她有什么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坚定理由,却没想她只是是:“女人的直觉。”
“就像你这么点大的小孩?”谭咏觉得不可思议。
葛晴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他。
眼皮有些发沉,他的嗓音又低又富有磁性,带着说不出的催眠效果。
没多久就睡着了,呼吸均匀平缓。
前几天还对他剑拔弩张的人儿,几天下来,这会儿都能睡在他怀里了。
谭咏有些莫名,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可是他自己并没有发觉。
夜里,谭咏一直想着刚刚她问的那句话……戴维,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
怎么样暗示自己,都没有办法真正进入睡眠。
“爸爸……”她忽然呓语,伴随着啜泣的声音。
“不要走……爸爸……”
撕心裂肺的声音,无助又痛苦,眼泪便这么流了下来。
但是她没有哭出声音,而是压抑着,断断续续的,像是一定要让自己隐忍着什么东西。
只是那乞求的语气,令人心疼。
谭咏没有睡着,听到她说话,就更加清醒了。
伸手去轻拍,没有醒,摸上她脸的,一把湿润。
“别走……”葛晴难受极了。
其实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坚强的人。
那晚目睹了车祸现场,她哭得歇斯底里,可是被尹烨带走之后,她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尹烨说她懂事,成熟,乖巧,可是他忘了,她只不过还是个孩子。
孩子再懂事乖巧,也是想找个怀抱哭一哭的。
感觉到身边有个人,葛晴缩着的身体,仿佛找到了依靠似的,抓着他的衣角,紧紧的,攥住。
谭咏对于她,确实了如指掌。但这仅限于H。
对于她的从前,无论他怎么去追查,都是一股谜团。
其实这也是他迟迟没有动手杀了她的原因。
人经历过大难之后,精神都容易敏感脆弱,这对于训练有素的H来说,在白天当然不会那么容易显现出来。
可是到了晚上……
那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