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蘅虽然看上去有些轻佻,似乎并不像他兄长那么沉着可靠,但是他到底也是褚家人,对于家族的一举一动十分敏感。在他看来,家族对于阿芒葬礼的举办,简直就是毫无章法。
“你不用想太多,或许只是褚老太爷痛失外孙女,才会这样。”苏元虽然知道事情真相,此时也只能闭口不谈,只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来搪塞。
褚蘅定定得瞅了她一眼,叹口气不再说话了。
苏元想到了之前听到褚寒与褚萱的对话,或许等到药集结束的时候,褚家的内战也要开始了,不知道在这场内战中,褚家人又会何去何从?
翌日,褚寒褚蘅联袂而来,送明太医与苏元回家。苏元已经是迫不及待了,她从来没有这么真切地想回家去,想要跟祁焰说说话,与自己家人一起。
远离永安郡之后,苏元探出头去,有些失落与惆怅。她来到永安郡十数日有余,在这里结识了许多前辈,也认识到了许多人性的残忍一面。这其中种种况味,大概也只能自己慢慢消化与思考了。
行至中途,众人下来休息。褚寒找到了苏元,向她道谢。
“谢谢苏大夫告诉我的锻炼方法,我这段时间练了之后,脊背已经好多了。”褚寒面带笑容。苏元果真有两把刷子,他的背部这几日很少再爆发疼痛,虽然葬礼那几题太累了,有些隐隐酸痛,但是比起以前来不算什么。
“不客气了,坚持下去会好转的。”苏元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他们刚来时,自己对褚寒说的话,没想到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恍若隔世。
此情此景,不免让人心中怅然。褚寒见到苏元脸上的惆怅表情,低声道:“苏大夫医术高超,宅心仁厚,若是在小小的兴和镇,未免屈才。不如以后来永安郡吧。”
苏元摇摇头:“永安虽然好,但我已经习惯兴和镇的生活了。”犹豫了片刻,苏元还是说道,“倒是你,你以后要多多保重。”
这是话里有话,苏元知道褚寒必然要在褚家搅风弄雨,褚萱褚茂都不是好相与的对手,褚寒又有身份上的弱势,前路满是荆棘,更行更远还需谨慎。
聪明人交流,就是能听出各种弦外之音。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苏元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难道阿芒的死对褚寒冲击这么大?
她说的隐晦,但是褚寒却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苏大夫,我跟阿芒的交易,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或许也是长久的沉默让褚寒急需一个倾诉的出口,这一次褚寒竟然没有隐瞒,选择和盘托出。
“我在褚家地位尴尬,就算能力再强,没有用武之地也是枉然。是阿芒利用自己的影响让我慢慢能摆脱那样的地位。我能拿到褚家庶务的理事,就是阿芒的功劳。”
褚寒叹了口气,“其实阿芒可以帮助任何一个人,没有必要是我,但是她选择了我,这也改变了我的一生。”
褚家子弟如是放在一般的小富之家,个顶个的都是独当一面的人才,但是偏偏集中在一起,有才华无处施展之人就多了。阿芒选择跟褚寒做交易,其实褚寒能带给她的利益并不多,不过阿芒并不计较这些。
放在以前,褚寒或许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去算了。一辈子做褚萱的副手,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衣食无忧。
或许是阿芒的死对褚寒冲击太大,或许是褚寒也忍受够了褚家 他突然不想这么做了。
“苏大夫,阿芒应该算是褚家的功臣了吧。可就算是这样,褚家又是如何对待她的?”褚寒表情痛苦,“我们为家族奉献,到头来就是这样的下场吗?”
阿芒的血肉,褚家算是一点都没浪费,吃的干干净净。活着的时候取血,引来皇帝垂青,收聚大量财富与地位;死掉的时候借着丧事又汇聚了一帮官场与商场人情,还总结了一套供养药人的方法,可谓是将阿芒人尽其用,从里到外吃的渣都不剩。
那么他们也会是这样吧?褚家就像是个怪物,供养他们每一个人,然后都毫不留情地吃掉。
褚寒为此而感到恐惧,他不希望褚家变成吃人的怪物,所以他想要改变褚家,插手其中的权利争夺。
“那我只能祝你顺利了。”苏元叹了口气,她觉得褚寒的想法有些天真,一个家族的兴旺终归是要建立人的牺牲上。但是见他主意已决,苏元也并不想泼冷水。
“另外我不知道你是否有所感觉,但是我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盯着我。”苏元皱起了眉头,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
“我也有点察觉,还以为是我多心了。”褚寒闻言,面色严肃起来。他决意搅局之后,总有些疑神疑鬼,他还以为是疑心病太重,没想到苏元也感觉到了。
“小心些吧。”苏元叹了口气,希望是自己的错觉。
众人再度上路,褚寒因为身怀武功,负责整个队伍地安全。他感觉敏锐一些,察觉到了似乎又有人在看着他们。
褚寒心中暗暗谨慎,按理来说他们这只队伍低调的不行,也没有什么货物,剪径的强人应该看不上他们这只队伍,怎么会被人盯上?
后来就连褚蘅都感觉到了有些毛骨悚然,被人盯着的感觉太难受了。她暗暗嘀咕:“这怎么回事?”
褚寒与褚蘅商量:“晚上住驿站,天暗了就不走了,不然太危险。”
“褚寒这是怎么回事?”褚蘅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会有人跟踪我们?”褚蘅到底年纪小,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无妨,可能是小毛贼。”褚寒心中忧虑,但是面上依旧做出毫不在乎的神情,不想加重褚蘅心中的担忧,“不过晚上警醒点就好了。”
暗地里,褚寒将所有随从都安排在马车那里看守行李,确保不会被毛贼给抢过去。
这一夜,苏元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了会书就打算去睡觉。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喊:“走水了!走水了!”
窗户外面隐隐约约能看到几抹红色的火光。苏元急忙打开窗户,探头看去,只见外头马棚的大火已经烧到了顶上。驿站的人也急忙敲起了锣,惊醒无数人,披着衣服跑了出来查探。一时之间人喊马嘶,夹杂着救火的呼声,吵吵嚷嚷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