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炽热的阳光直射在大地上,涌起一波热浪。村里的午后是安静的,圈养的土狗匍匐在树荫下休息,唯有树上蝉鸣此起彼伏。
三里村里只有两家是砖瓦房,较大的是里正家,较小的便是赵子禄家。此时,赵家的大门响起了嘎吱声,走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又随手把门带上。
身上是件打满补丁的青色粗布裳,右肩挎着个比她半个人高的大竹篮子,左手把斗笠的帽沿往下压了压,呼出一口浊气,往村后山上走去,这人便是六岁的方徊。
去后山的路上要途径张娘子家,方徊着实不愿张娘子看到自己大中午出门干活而坏了心情,便加快了步伐,没想到刚要走过张家门口时就被出来倒污水的张娘子看到了,听到张娘子叫自己,方徊只好停下脚步,和张娘子打招呼。
“那毒妇又让你大中午的出来干活了?你这丫头怎么不知道和你爹说,大中午出来是要中暑的。”张娘子取下方徊肩上的竹篮,一把把方徊拉进屋里,声声数落着方徊的继母赵陈氏。
赵陈氏是赵子禄四年前抬进门的新妇,是个略有美色的寡妇,前夫是个酒鬼屠夫,因醉酒摔进水沟里而溺死,随后守寡三年后,便带着前夫的女儿刘莲儿改嫁给了赵子禄。
赵陈氏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特别是对她爹赵子禄,哄的团团转。
方徊不在意道:“我爹平日里都要上书院,在家也没什么时间,况且这点事,也不想让他烦心。”
其实倒也也不是不愿让赵子禄烦心,是因为方徊发现她这爹并不怎么喜欢喜欢自己,认为正是因为自己才让娘亲去世。此外,就算想诉苦赵陈氏也不会给她机会。
赵子禄刚开始两年想着从商,但发现自己并没有从商的天赋,反而接连受到亏损,便死心了,之前在镇上买的铺子也转租出去收租金,而自己又开始了读书。
前年,赵子禄中了童生,信心大涨,便越发向上。考进书院继续学习,想考秀才,一个月也就一两天休假在家。赵子禄在家的时候,赵陈氏总会以各种理由打发她走,甚至连吃饭大多数是分开的。
再说,方徊两世为人的年龄加起来大于赵子禄,让她去找比自己小的去诉苦哭闹,她也做不到。
张娘子给方徊端了碗水过来,说道:“你这丫头就是太好心了,你娘要是在啊!怎么会让你受苦。”说到这个,张娘子就有些难过,赵娘子走了,她少了个知心的姐妹,这几年都没遇到个像赵娘子那样和她要好的朋友。
方徊岔开话题和张娘子聊了会,把碗里的水喝光,便起来同张娘子道别。
“张姨,我先去干活了,等下晚了就不好了。”
晚了干活就晚了下山,山上虽没有高猛的野兽,可也并不那么安全,张娘子也没阻拦。
“那你注意安全啊!等下山了,先来姨家吃点东西再回去。”
赵陈氏进门后,即使再不愿也不得不把原配留下的孩子接回去。刚开始也并不善待方徊,不给吃的,私底下甚至会打骂她。
而在方徊有意无意的透露下,村里人都知道了赵陈氏的面目,里正都出来训斥了她一顿,可赵子禄却一直被她的花言巧语蒙在鼓里,反而觉得赵陈氏是受害者,越发不待见方徊。
但此后,赵陈氏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骂方徊,怕真的兜不住,被捅到赵子禄面前。私底下倒是骂骂咧咧的,在饮食上也苛刻了许多,又叫她做诸多伙计。幸好张娘子时常接济她,不然她的坟头都长满草了。
“欸!知道了姨,我先走了,外面晒,你快进屋吧!”
方徊也不客气,客气什么都是虚的,要是客气,她都不会活到今日。更何况她娘在张家留了笔钱,她若不接受张娘子的好意,恐怕张娘子也不安心。
方徊快步的走进山,有树木的地方倒是凉快些。方徊也不在外围逗留,一直往中部走去,中部有她要采摘的马齿笕和母猪草。然而她并没有在此停下来,一直到深处的边缘的一颗大油桐树前停下来。
油桐树不适合做家具,而且这颗数龄大,村里人认为成树精了,砍不得,便一直留着。绕着油桐树拐了一个弯,穿过两块大石头中间呈东南至西北走向的小路,来到了个小山谷。
山谷的中间是一个水潭,潭边是一圈野草,其中就有猪喜欢吃的,再周边是片各色的奇花异草。在谷口的对面有个破旧的茅草屋,但并没有人居住。
方徊私底下问过张娘子这座山是否有过隐士,张娘子说以前有,但没有人知道他居住在哪,方徊想应该是这了。
方徊像往常一样开始四处拔野草,猪吃的在潭边洗去泥土放进篮子里,没用的野草扔进水潭里喂鱼,掐嫩的野菜留着带回去。收拾完毕,坐在茅草屋前的石阶上,看着这片小天地,聆听着山谷里不知名的鸟叫声,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这个山谷是方徊两年前意外发现的,奇花异草甚多,那怕并不适合在这片土地生长的仍然生机盎然的绽放着,且植物生长鲜嫩多汁,生长速度很快,是外面植物的生长周期的近五倍。
这里发生怪异的原因,方徊一直没有找到,但这并没有打击方徊的好奇心,每回上山都会来这里看看,都成了她的秘密基地了。
“砰、砰、砰……”从谷外传来了好几声爆炸的声音,方徊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这声音倒也不像是山体崩塌,何况最近没有下雨,这里山地也较为平缓,土层结构并不疏松,那肯定不是崩塌了。
另外,据她所知这个时代是架空王朝,且火药还仅限用于烟火鞭炮上,战争所用的火药还没出现;而且附近也没有道观,更没有人炼丹,那是什么原因爆炸?又是些什么人呢?
直到爆炸声音平息后,过了好一会,听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好奇心驱使方徊出了山谷,四处查看了一下。
植物有烧毁和锋利的刀具整齐划割过的痕迹,这令方徊很迷惑,这个时代铁的提纯度并不高,一般用的刀都有些钝,那么这么整齐的划割是怎么做到的?
方徊皱了下眉头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跟着遗留下来的痕迹探查了过去。终于在离山谷两百米处的深山中看到了一个被烧的面目全非的人。
上身靠着树,下身坐在地上,头向左侧着,缩着瞳孔,瞪着眼珠子,透露着吃惊和不甘心,该人手里还拿着一面黑色旗帜状的东西。
方徊吓了一跳,后腿了几步,虽然前世也会看鬼片,也参加过一些葬礼,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死的这么惨的人。
又在四周查看了下,在不远处看到一个年轻男子,蓝色的衣袍上血迹斑斑,手上还拿着一把剑,颤抖着右手去探查了下鼻息,还是活的。
方徊腿一软,坐在男子的旁边,伸手拍了拍胸口,让自己淡定下来。平复了心情后,静静的看了看男子,方徊又摸了摸那柄剑,很是锋利,甚至比她在现代所见过的刀具还要先进些。
这个蓝衣男子和那个烧死的人并不属于这里,方徊猜想着他们会来自哪里,而那里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不错,她对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她想出去,想去更广阔的天地。
方徊想解开这些谜底,因此她决定救下这个男子。现在已经末时了,申时她必须回去,不然张娘子会担心的,所以她必须尽快把这个男子带走安置好。不然留着在深山的过夜,指不定还有狼出没,第二天就不见尸骨了。
四处寻找了下,找了条结实的古藤,用古藤缠绕着男子的下腋两圈,又把古藤缠绕着自己的腰几圈并打上结,拿着男子的剑,吃力的向山谷走去,幸好这山路并不崎岖,否则她也无能为力了。
大概用了一餐饭的时间,方徊把男子拖回了山谷的破茅草屋里,连拉带拖的把男子移上了石床,用木桶从水潭接了些水给男子清洗了下,敷上了些常见的药草,又在茅草屋里找出了衣物和棉被给男子盖上,山里的夜晚温度低,能做的她已经做了,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了。
方徊见时间不早了,慌里慌张的跑了出去,在屋外不知道绊到了什么,摔了一跤,回过头看过去,是颗似玉非玉的石头,有婴儿的拳头大小,顾及着赶时间,方徊赶紧起来,在酸痛中揽着大竹篮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