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看到转过身来的雨亭,脸上浮出一丝冷笑。
雨亭一跃而起。
风铃惊慌失措地溜出门。
雨亭大叫:“抓住她!”
雨亭冲到门口。
他的叫声惊动了隔壁的老庆,他光着腚跑出来。
老庆问:“发生了什么事?!”
雨亭用手指着风铃逃跑的背影,叫道:“那个女鬼……”
没有找到风铃。
值班经理说,她是半个小时前来此求职的女人,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
雨亭气得一人乘坐出租车来到妈妈家里。
妈妈见他一脸不高兴,还以为他白天在单位遇到了难题,便关切地问他何故。
雨亭连声说:“没什么,没什么。”
妈妈说:“我跟柳缇通了电话,她说你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严重冲突,只是绊了嘴,她和女儿都欢迎你回去。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雨亭说:“我出来住正好可以写点东西,距离是一种美。”
妈妈见劝不动雨亭,只好作罢。
雨亭打开电视机,可是却无心看电视,而是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老庆实在无聊。
风铃实在恐怖。
她就像一个阴影,尾随着他,缠绕着他,使他不得安宁。
最近她一直住在北京城里。
那么她究竟住在何处呢?
她在北京是否还有亲戚朋友?
她的背后是否还有主谋?
她究竟想干什么?
是以此诈他钱财?还是要挟他为她找工作,到北京发展?
不,她真的有病。
她是一个病入膏盲的女人。
这背后是否还有更大的阴谋?
她是不是背后有人?
……
雨亭百思不得其解。
雨亭想着想着,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门开了,一股冷风袭来,他感到了寒冷。
他的身上盖着被子。
有人出去了。
谁呢!
他立即起身,奔到门口,门敞开着。
楼道里,扶梯上露出妈妈的一双灰色的拖鞋。
妈妈又在夜游。
这将十分危险。
书房里似乎有动静。什么东西响了一下。
妈妈十分危险。
雨亭顾不上书房,直奔外面,上了扶梯。
他听到有人说话:
“往前走吧,前面就是天堂,天堂离地狱就差一步。跳吧,高仓健就是从这儿跳下去的,张国荣也是从这儿跳下去的,跳吧,跳吧!夏天在等着你,黄景泰也在等着你!黄景泰就是从这儿跳下去的,前面的花多美啊!这才是真正的野花,我说过,路过的野花不要采!不要采!它有毒的、毒刺扎着我,毒汁流了出来……”
这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雨亭攀了上去。
只见妈妈身穿白色睡衣一步步朝楼顶沿部走去……
她沉着坚定地一步步走着……
离楼沿越来越近了……
她全无知觉,前面就是60多米深的地面,远山如黛,天空漆黑。
雨亭惊奇地发现左侧二十多米远站着一个女人,她身穿一身黑色衣服,长长的黑发飘散开来,戴着一副墨镜,婷婷玉立,就像一尊黑色的柱子。
声音就是从那个女人嘴中发出来的。
雨亭顾不上辩认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女人,他意识到妈妈目前非常危险,于是不顾一切冲了上去,死死地抱住了妈妈。
妈妈体温尚存,雨亭立即感觉到一股温暖。
“妈妈,危险!你又在夜游……”雨亭抱起妈妈,顺着铁梯走了下来。
雨亭把妈妈抱进卧室,妈妈已经醒了。
雨亭把刚才看到的情景叙了一遍。
妈妈露出惊诧的表情。
“那个女人是谁?”
会不会是风铃?
雨亭一个人来到楼顶上,他来到楼沿,正见一辆红色出租车从楼下街道一闪即逝。
他寻视一圈,发现在其它两个单元楼顶也有出口。
那个神秘的女人就是从其中一个出口通过的。
这个神秘的女人是谁?
她因何来到这里?
又为什么要谋害妈妈?
她究竟是谁?
雨亭回到妈妈的卧房,妈妈正坐在床头,失神地望着床头柜上爸爸的照片发怔。这个一尺高精美的小镜框里镶着爸爸年轻时在大学读书时的照片,英俊的脸庞,炯炯有神的眼睛,棱角分明的线条,潇洒的大背头,清秀而文雅,刚毅而坚强。照片明显地发黄,玻璃擦拭得锃亮。
“妈妈,你见过那个女人吗?”雨亭问。
妈妈苦笑了一下,“我又在梦游,我哪里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她肯定是仇恨我的人,她希望我死,是我的仇人。”
“妈妈,你回忆一下,你工作时曾经得罪过什么人?”
妈妈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雨亭经过这一场惊吓,睡意全消。
他走进书房,扭亮了台灯。
橘黄色的光晕迅速扩散,书房里顿时感到有一股暖意。
雨亭发现书桌上有一幅照片,照片已经泛黄。
他走过去拿起照片,脸色陡变。
照片上的人像已经有些模糊,他静静地躺在落叶和落花之中,双眼圆睁,嘴角歪斜,淌着淤血,额头上也是血迹斑斑蓝色的西服和米黄色的领带上也染有血迹。
这是雨亭的继父黄景泰的遗像。
这是他那日在崖底下的遗像。
这照片应该只有公安局的法医才有,怎么会落在这书桌上?
是谁放在这里?
又是什么目的呢?
妈妈也走进书房。
妈妈也发现了这幅照片。
她惊骇地挽起这幅照片,仔细端详着,手在颤抖,全身在颤抖。
“景泰,景泰,你死得不明不白,不明不白啊!”
“你为什么不给我托个梦?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死因?你就这么走了,走得如此突然,如此匆匆,你就这么忍心抛下我走了。”
“景泰,文革当中你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比司马迁的宫刑还惨重的屈辱,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妈妈轻轻地啜泣着,把照片捧在手里。
雨亭报了警。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辆警车在门口停下,进来两个警察。
警察问明了情况,开始侦察。
地上发现有两个陌生人的足迹,一个是女人,另一个是男人。
雨亭和妈妈听了,目瞪口呆。
警察问妈妈:“谁还有这个房间的钥匙?”
妈妈回答,只有她和雨亭有。
警察甲问:“还有没有别的人进过这个房间?”
妈妈想了想说:“我每星期都让一个小时工收拾房间。物业人员收过水电费、燃气费,但她们只是到门口或是客厅。”
警察又问了一些关于小时工的情况,拿着照片回去了。
第二天下午,警察给雨亭打电话说,公安局关于黄景泰的死亡档案里没有这幅照片,这幅照片是另外的人照的,黄景泰先生很可能不是坠崖而死,可能是谋杀,很可能就是拍照的那个人推下去的,那个人可能是凶手。
雨亭把这一讯息告诉妈妈,妈妈也是大吃一惊。妈妈在电话中说:“我一直觉得这事蹊跷,你继父怎么会一个人忽然跑到北京西山去呢?”
妈妈在电话中建议跟雨亭再到黄景泰死去的地方看看。她很想念他,觉得他冤屈。
雨亭说,明天是星期六,老庆有车,请他开车一起去。
第二天上午,老庆开车与雨亭、妈妈一起上路。
已是残冬,天气渐暖,春节临近,西去的高速路上,车辆寥寂。老庆开车一路顺风,一路有说有笑,可是雨亭妈妈的心情沉重,坐在车里一直默不作声。
老庆眉飞色舞地说:“伯母,我跟雨亭,那是一根蝇栓的蚂蚱,铁磁!我老庆一向为朋友两肋插刀,昨天雨亭说今天要用车,我把油加得足足的,朋友今天中午东来顺请我涮羊肉都推了。”
老庆见雨亭妈妈表情依旧,又说:“伯母,我知道您是好人性,重情感,可是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您的心意黄伯伯也领了,您可别太伤心了。”
雨亭故意岔开道:“老庆,虽然路上车少,你还是少说两句,精神要集中。”
“我的车技你还不知道,大撒把,比谁都欢!人家都叫我野战排长。”
忽然,老庆一个猛刹车,把雨亭妈妈唬了一跳,从回忆中猛醒。雨亭的头险些撞在前车玻璃上。
原来前面有辆奥迪轿车逆行而来。
老庆摇下车玻璃,朝那奥迪轿车吼道:“你他妈怎么开车呢?!生个孩子都没屁眼儿!”
雨亭道:“那是奥迪……”
“奥迪怎么着?!奥迪也是人开的……”说到这里,老庆不言语了,怔怔地望着奥迪轿车擦车而过。
“矣欠,这奥迪车里怎么没人呢,无人驾驶啊,这是辆鬼车吧。”
老庆言犹未尽,雨亭妈妈吓醒了。
雨亭朝后望去,那辆奥迪轿车仍然悠悠地逆行。
雨亭妈妈望着奥迪轿车黑色的背影,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雨亭说:“大概是开过了路口,往回开吧。”
老庆搔搔脑壳,说:“不对呀,那驾驶座上也应该有人呀。”
雨亭前后左右瞧瞧,笔直的大路一望无际,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除了他们这两辆车,再无别的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