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上回书说的是小伍讲的《古道鬼新娘》,故事承接《鼓岭夜哭郎》,讲的也是雍正年间的事,故事中有一段惊心动魄,又令人拍案叫绝、热血喷张的历史,说的是历史上著名女侠吕四娘如何跟雍正结仇,又如何使法刺杀雍正的史诗性质的故事。
关于吕四娘刺杀雍正,民间有多种传说,特别是有关的武侠小说,更是将她刻画得正气凛然,将一代女侠风范栩栩如生表现得淋漓尽致,广为流传。不过,民间多是形容吕四娘一出场就武功高强,但岂不知,她这身武艺却也来之不易,若暗中无高人相助,却也无法成功刺杀,而吕四娘在刺杀雍正之时,场面更是惊险诡异连连,却少有人知。《古道鬼新娘》正是将其中细节一一道明,使人了然于此震惊朝内外的历史大事。
当小伍讲完这个故事后,董国锋第一个拍手喝彩,道:“好一个荡气回肠、大快人心的女侠故事,虽然我对雍正没什么深仇大恨,但是知道事情因果后,还是感觉很痛快!”
庄锁点头道:“吕四娘也算是巾帼英雄,是我们女同胞的骄傲!不过,这鬼新娘指的是谁啊?”
小伍微微一笑,道:“当然是……哦,不,我们不如给刚才那位跟我抢故事的大红薯先生一个机会吧……咦,喂!你们在看啥呢?”
小伍突然惊奇地叫出来,董国锋等几人连忙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我和赵林勇、肖小白三人正呆呆地看着门口,不知在看什么。董国锋走过来,猛地对着我们的肩膀一人拍了一下,喝道:“看什么呢?”
我一下子被惊醒了,那感觉就像是在做飞行梦的时候,突然被撞了一下,从天上掉了下来,心里一空,身上一冷,顿时醒了过来,忙道:“怎……怎么了?”回头一看,才见众人都在盯着我们几个看。我望向赵林勇和肖小白,也是茫然摸样,这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我之前是跟着他们一起盯着门口看,刚开始也是出于好奇,但是不知怎么竟然一下子做起了梦,又好像陷入了另一个世界,可醒来之后却把做什么梦都忘了一干二净了。
庄锁奇道:“你们几个怎么了?”
小伍不满地道:“是不是嫌我故事讲得不好,故意在那里装疯卖傻啊?”
柳慧作可怜状,娇滴滴道:“你们又要吓我了!”
我连忙咧嘴一笑,道:“没,没,没这个意思,只不过刚才看着那门口,居然像是陷入了一场拔不出来的梦,就像陷入泥沼一样,难受得很!”
“还做梦呢!做什么梦啊?”董国锋笑道。
“那你先问他们两个看看!”我朝赵林勇和肖小白瞥了一眼,“诶,你们两个怎么怪怪地,到底往那门口看什么啊?”
但赵林勇和肖小白只是对望了一眼,茫然地摇了摇头。一会儿,赵林勇开口道:“哪有做梦,我没在看什么啊,我只是在欣赏外面的夜景,倾听夜晚的风声而已!”
肖小白道:“我也差不多吧!”
“诶,这……倒成了我的不对了!”我知道他们没说实话,又不好再追问,当下只得尴尬地挠了挠头,对董国锋道:“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反正是一场梦而已,具体什么的,我也记不清了……咦,你们刚才好像要问我什么是吧?”
这时,我忽然记起刚才做的是场非常怪异的梦,自己好像行走在一个虚无的世界里,踩着棉花一样的云朵走来走去,无法形容。
我想再往深处想,却再也想不起来了。
董国锋比较实在,见我有点为难,也不再勉强,便道:“哦,小伍想叫你解答下庄锁妹妹的一个问题,她问那鬼新娘是不是吕四娘?”
我松了口气,沉思了一下道:“吕四娘当日在刺杀雍正之后,大意之下,被雍正身边的一个高手用暗器打成重伤,而且那暗器上有剧毒,那个毒在当时那个年代连最高明的神医都素手无策,鬼剑客虽然身怀绝技,但毕竟是鬼啊,它自己都没办法救自己,哪里还会救得了别人,所以呢,吕四娘就这么挂了!不过,当时她是乘坐那顶大花轿离去的,吕四娘的冤魂就留在了大花轿里边,她的死很突然,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处在一种忘我、解脱的状态,根据民间资深鬼道人士分析得出,此时她的魂灵显得极其诡异又凶厉异常,不愿投往来生,因为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死的还是生,而当时残留的记忆也随着魂灵保留下来,于是鼓山上时常会出现一顶大花轿伴随着凄婉的唢呐声在古道中游荡。这就是古道鬼新娘的来历,不过从来没有听说有人因此而怎么怎么样,可见吕四娘死了,还是那般有侠义之心!”
庄锁和柳慧两个都听得入迷了,显然她们对这类女鬼十分神往。
我刚想自夸几句,却听董国锋问道:“你是说在皇宫里帮助吕四娘的那道虚影是鬼剑客?”
我刚想回答,小伍抢过话头答道:“恭喜你答对了!鬼剑客是借助那把匕首进入乾清宫的,不然凭他鬼魂之躯是很难接近皇宫这等天子居所,而他现身后,也不敢将力量发挥到极致,只得以虚幻的状态显现,所以这也是他没法救治吕四娘的一个原因。”
“你们都错了!”
突然有人幽幽地说了一句。众人都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毛骨悚然,不由得纷纷转头望去,只见肖小白正坐在他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众人一愣。小伍是个急性子,也单纯,没想那么多,一听这话,当即嚷嚷起来:“你说什么?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我看你刚才分明没在听我讲故事,居然说我错了。哼!你别自以为是!还装出一副高深的样子,吓唬人啊?”
放在平时,肖小白如果听小伍这样说他,肯定也跟赵林勇一样跟她争个面红耳赤,而此刻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摸样。他在小伍唠叨完以后,平静地说了一句令众人大跌眼镜的话:“吕四娘爱上了鬼剑客,所以她做了鬼新娘!”
“啊!”柳慧第一个吃惊得叫出来,其余众人也是张大嘴巴,面面相觑。
我吃惊得半天没缓过神来,激动道:“你……你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不,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这民间传说也不是这样啊!”
“传说终究是传说!”肖小白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一下子变得忧伤起来,眼睛盯着屋子中间的美女画像,正色道:“吕四娘爱上了鬼剑客,但自知人鬼殊途,于是受伤后,便放任伤情恶化,直至一命呜呼,终于也变成了鬼,这就能与鬼剑客相伴了!”
众人哑然。
庄锁啧啧叹道:“人鬼情未了!”
柳慧好奇地问道:“好伟大的爱情啊,那吕四娘是怎么爱上了鬼剑客的?”
肖小白淡淡一笑,道:“男女爱慕之事,我们又怎能一一分解?”
柳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庄锁道:“吕四娘先前也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后来却还真遇上了鬼,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肖小白道:“正如故事当中所说,鬼魂之事,世人总无法参透,大自然奥秘千千万万,什么诡异离奇之事没有,也许你的身边现在就站着一个鬼!”
“啊!”庄锁惊叫着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董国锋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庄锁狠狠地瞪了肖小白一眼。
这小子肯定在胡说八道,或者心里有鬼。我“哼”地发出一声冷笑,道:“这么说,你很清楚吕四娘和鬼剑客这段爱情往事了,但是这些事从来没有人说过,更没有人听过,听你这么有榜有眼地一说,倒像你亲身经历一般,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还是……”
小伍道:“就是,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说!”
我不经意地往旁边扫了一眼,发现大伙儿都在盯着肖小白看,只有赵林勇一人低着头,在仔细看时,他正紧握双拳,连指甲都深深陷进了肉中,微微有些发抖,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什么缘故。
我再转向肖小白,只见肖小白的眼睛仍注视着屋子正中的美女画像,只听他缓缓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嘿嘿,那就告诉你们吧,因为……”
“慢着!”
突然一声断喝,吞没了肖小白后面的话。大伙儿都一惊,转头一看,是赵林勇。
小伍骂道:“又是你在瞎捣乱,前面小白本来讲了一个很好的故事,你非要说什么后半段故事由你来讲了,这回小白也说了一半的话,你又插进来,难道你又想说,后半段话由你来讲了?”
“这……”赵林勇的额头冒出了些许细汗,他有些紧张又有些尴尬地抹了抹额头,强笑道:“呵呵,没有,我……我,我只是觉得咱这般追究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小白也是听人家说的,哪里知道这西里来、东里去的原因,呵呵!”说完,他瞅了肖小白一眼。
“你又不是小白!人家的事不用你管!”小伍怒道,“我看你是居心不良!”
赵林勇的脸忽然白了白,刚想分辩,只听肖小白慢悠悠地道:“是啊,我也是听人家说的!”
“就是嘛,就是嘛!你看,我就说嘛!”赵林勇如获救命稻草,浑身一激灵,跳了起来,随声附和道,“好了,好了,我也不追究谁对谁错了!现在轮到谁讲故事了?小伍,到你了吗?”
小伍啐道:“姑奶奶早就讲过了,你又想岔开话题,我看你们两个总是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说!”
董国锋眼看他们又要吵起来,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吵到天亮也没个完儿,先听故事,先听故事!呃,到谁讲了?”
我冷眼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赵林勇肯定有什么把柄栽在了肖小白的手里,而且与这故事多多少少有关,当下也不说破,举手道:“到我啦,前面两个故事都被老董和小伍你们讲了,这回千万不要有人跟我抢了!我这回要讲一段我亲身经历的事,这事儿惊险,诡异至极!为什么说它诡异呢?因为它讲的是中国古老的一种术数,奇门遁甲!”
“奇门遁甲?”众人惊讶之余,一下子都围了过来。
“对!”我很满意他们的反应,道,“这是门由八卦推演出来的异术,以易经八卦为基础,结合星相历法、天文地理、八门九星、阴阳五行、三奇六仪等要素,是易经最高层次的预测学,因此奇门遁甲自古被称为帝王学。这门异术不仅能演化出各种异象,且能分离人的三魂七魄,独成个体,当真邪门至极。我给你们讲的这个故事,还是跟鼓山有关,众位听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你们知道这鼓山之外还有鼓山吗?”
“鼓山之外的鼓山?”大伙儿都疑惑地睁大眼睛,瞪着我。
“啪!”我猛一拍椅把,正色道:“这山呢,就叫鼓山天空之城!而这故事呢,就叫奇门遁甲!”
这一套看似评书的动作和说话的方式是我山寨那单田芳老师的,此刻竟唬得众人一愣一愣,纷纷催我详细道来。
我一看,心里一乐,一激动,话就像开闸的潮水般涌了出来,开始正儿八经地说起了这一段诡事儿来。
“我手刀脱花狂醉,青山一点瀑天飞。云醉醉泼墨无垠,风萧萧雀声遍起。”
此诗描写练武之人穿行于满山桃花丛中,其刀随人走,人随刀动,那满山的桃花被掠得纷纷乱坠,而惊天的瀑布却如万丈青山被仙人从中点开一样喷泻千里,那云中无数隐现的山色如同山水名家潇洒的泼墨,此时山风袭来,满山鸟雀惊动齐鸣。
话说福州有名山,山巅有巨石如磐,每逢风雨大作,便颠簸有声,声响如同击鼓,故曰鼓山。此山不高,但其景之美,足令人叹为观止,单单山中无数的摩崖石刻就极为罕见,而其四季常青、苍松滴翠、古柏参天、奇葩流红、岩秀谷幽,此等胜似仙境之景,更是引得八方无数来客,每日山中游人如织,考察与求神拜佛者络绎不绝,开头那首诗就为其所作。
我登鼓山已有多次,但这次却如同梦魇,每每忆起都胆战心惊,昔日经历仿佛昨日刚刚发生。
大雨连续漂泊了两个星期,这日终于停了。这日是个大晴天,我情不自禁地想出去走走,想来想去,惟有登山最好,登山自是登鼓山。
闲话少叙,不消多时已到鼓山脚下。难得好天气,登山者众多,嬉闹喊叫声不绝于耳。今天游山的人比往常多了许多,好像是一下子从哪里冒出来似的,四周的景色都被五颜六色的屁股和五颜六色的头遮住,往日的鸟啼声似乎也被淹没了。
我艰难地挤着拥挤的人群缓缓而上,抬眼望天,天空空虚得只剩下蓝色,缆车在头顶上嚣张地炫耀,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人,它把他们从一个地方运到另一个地方,做着剧烈的运动,它的心跳时刻保持着高频率,缆车欲来欲兴奋,不停地颤抖。
鼓山道上的人堆成了一条扭曲的队伍,远远看去,像是条慢慢蠕动的大花蛇,在欢快地舒展身姿。上面的人密密麻麻,下面的人还在不断地向上涌,空气显得闷热异常。我发觉今天登山很怪异,很别扭,但不知到底哪里别扭,是自己还是别人别扭,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头反而晕了起来,心里又盘算着,这么多人不知何时才能登到山顶,今天登到涌泉寺就算了。
于是,我继续向上努力地爬。
看着成堆涌动的人群,走着想着,我猛然间想起了别扭的原因,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浑身上下爬满了鸡皮疙瘩——所有的人都向上走,没有人向下走,只有上的人,没有下的人,他们一上不复返,庞大的人群从下往上涌,越涌越多,越聚越多,无数的人像倒流的海水般涌向山顶。
我抬眼望天,天比先前更蓝了,缆车依然在勤劳地忙碌着,只是也一样别扭。
别扭?我惊恐地看去,平常一上一下的两列缆车,此刻也全都向上滑行,缆绳在激动地颤抖,它有使不完的劲,源源不断地运送着各式各样的人,只有向上没有向下。所有人都在向上运动,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