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文深吸口气,稳了稳心情,而后转身追着夏侯泰而去。
房间中,透着幽幽火光,当凝文进入的时候,步子一下就被一个空置的酒壶挡住,她眉心微动,将其捡起,而后抬头看向靠在榻上的夏侯泰。
他正闭着眼眸,神情有些微微的痛苦,不过看起来也不像方才那么醉。而那份痛苦,令凝文一下就明白了。
夏侯泰的酒量是很好的,也许他最痛苦的,就是连酒都无法让他彻底解脱。
凝文的心稍稍有些软下,放好酒壶走到夏侯泰身边,怕打扰到夏侯泰,遂先是拿过一件披风替夏侯泰盖上,想等他想对自己说什么时,再开口与他对之。
披风盖上,可没等她指尖脱离,凝文的腕子却突然被夏侯泰抓住,凝文心一紧,手冷不丁的动了一下。
“凝文,你爱朕吗?”夏侯泰突然开口,他没有开口,依旧安安静静地靠在床畔。
然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令凝文心口突然一阵,她有些讶异,也多了一些慌乱,沉默良久,她压下语调道:“皇上果然是今夜酒喝得……”
夏侯泰哼笑一声,突然用力将凝文拉到自己的怀里,半晌才将长眸睁开一条缝隙,然后用着极为冰冷的眼神看向此刻凝文的脸。当那明显惊慌的神情与好似被完全拆穿的羞愧映在夏侯泰的黑眸中时,他沉默了,缓缓松开了凝文的身子,然后侧过脸,自嘲而轻蔑的笑了一声。
“千雪说的对……朕这一生,究竟在做些什么……”夏侯泰笑开,凝文则迅速自夏侯泰身上站起。
她拼命还在掩饰这此刻的心情,可眸子却已经不能去直视夏侯泰,仿佛知道自己的心情已经被夏侯泰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夏侯泰如此痛苦的神情,凝文也是心若刀绞,于是想再说些什么来将话圆回,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夏侯泰又好像看透了凝文的想法,他收敛了醉意,自榻上站起,将千雪所写的纸压放在了桌上,然后径自走去窗畔,感受着那几乎能够吹入心间的冷风,视线又好像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凝文怔了一下,上前拿起那封信,小心翼翼打开,突然捂住了唇猛地坐在地上,一种复杂的情感涌上心间。
“千雪……千雪她什么都知道……千雪……”凝文紧紧咬唇,心中充斥着懊悔,如果她能够将这份心情藏得更好,或者能从一开始就不去放纵它,或许……
是了,她的情感,一定成为了千雪心中的包袱,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千雪几乎从来不在她面前去提皇上的事,原来是害怕让她难过失落。
凝文将信捂在心口,与夏侯泰一样沉默了很久很久,突然间一怔,凝文即刻抬头看向夏侯泰,“皇上……不会真要按照千雪说的……不可以……皇上不可以背叛千雪,千雪心中只有皇上――”
“那,朕的王朝,又将如何呢?”夏侯泰突然开口打断了凝文的话,他缓缓回身看向凝文,眼中透着暗淡,“幸福得太久了,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朕是皇帝,而你,是皇后……仅此而已。”
凝文心口一绞,竟无言反驳夏侯泰的话,手上的信缓缓落地。她的视线有些飘忽,终是缓缓闭了眼睛。
皇帝与皇后,可以无情,但却要繁衍子孙,为了王朝,为了东卫。
她知道,皇上在还是王爷的时候,就不想屈服于帝王的命运,所以他只爱千雪,只宠千雪,可如今这样的决定,证明皇上已经放弃了过往的执着。
皇上……不,夏侯泰,已经被这冰冷的皇宫与帝王的命运吞噬,终是放纵自己成为“皇帝”的傀儡。
雪啊,你可知,你那一封信,瓦解了这个男人的信念,也摧毁了他心中属于夏侯泰的最后一片天地。
此后,他将只是皇帝,仅仅只是皇帝而已了。
不过,让她钟凝文更加感到心痛的是,她……竟也是摧毁这个男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下颌突然被挑起,凝文抬眸看向已经向她走来的夏侯泰,他依旧是平平静静,冷冷淡淡,指尖划过她的脸庞,为她撩去发丝,而后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沁出的泪水。
夏侯泰轻舒口气,一怔,像是忽而想透了凝文心中的想法,冷不丁一笑,言道:“凝文,你错了,对千雪,朕永不会负,也不会就此放手。但……如此,朕却会负你。所以……除了爱,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包括孩子,包括……留给他的,这可以用得天下的皇位。抱歉……这,是朕唯一能为你做的了。若你恨,便恨朕……是朕,将你一手卷进这个世界的。”
望着他,凝文泪水终是决堤,而后便被一个温柔,却不带任何情感的吻取代。
凝文不懂得回吻,只是知道夏侯泰的吻越是轻柔,便越是充满了他对她的亏欠,而她越是拥有了这个男人,她心中对千雪的亏欠也就更重,心也就更痛。
于是她突然伸出双手紧握.住夏侯泰的双臂,抬起清眸,低声而道:“臣妾有一个请求……”
夏侯泰并未说话,轻动了下眸子示意她言。
凝文深吸口气,然后一字一定道:“还请皇上让臣妾转过身……”
夏侯泰深眸微凝,明白了凝文的意思,于是低声到了一个字:“好。”
声音落下,夏侯泰便将凝文抱至床畔,如她所言背对着他,而后他拿过丝绢上前蒙上她的双眸,系上扣,道:“若你难过,只当做了一场噩梦。”
言罢,他便扯开了自己的衣衫,拉下床帏纱幔,同时也解开了凝文的衣裳。
他本欲速速完事,却发现身.下的凝文在不停的发着抖。夏侯泰的心有一瞬的放软,倾下.身,欲轻吻她的背安抚她,可唇快落下,夏侯泰却还是停了下来。
终究……还是无法将钟凝文,当做他的千雪。
夏侯泰沉默半晌,长叹口气,用手轻轻覆在她的发上,像是安抚一个孩子一样,道:“什么都不用想。你……终究,也是朕的妻子。”
妻子二字,让凝文的身子略微一定,身上的颤抖也稍稍好转,只是这两个字,何其陌生,又何其冰冷……
正房的门,渐渐被关实,却不知在门的外面,还站着另一个身影。
他转步,悄然离去,带着无比的安静。
这时匆匆赶来守夜的郑喜与兰儿一见到他,皆是一怔,无以言对。
“三皇子……”郑喜开口,不由看向了房间方向。
夏侯伊并没有过多的神情,也没有过多的停留,只道:“我哪里也不会去,你们不用担心。”
兰儿与郑喜面面相觑,稍叹口气,侧身为夏侯伊让路,只是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两人竟有些莫名的疑惑。
因为在这年仅四岁孩子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惊慌与好奇,也没有落寞与生气,有得只是好像冰霜那样,无喜无悲的冷漠。
而在同一面,宫中人匆匆在外面跑走,皆是因为听闻了皇上去月华宫临幸皇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