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木真果然如约前来,这一次,宋语冰早早将白蕊支开了。
芍药守着门,木真难得从门进来。
“住在这里还习惯吧?”
木真一进门就笑嘻嘻地问。
宋语冰也笑着点头。
住在这里,每天是在鸟叫声醒来,夜晚听着玉兰树叶的簌簌声入睡。
不管是做什么都觉得非常自在,只是还要在母亲和关妈妈面前装病有些麻烦罢了。
木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罐子,道:“这是送给你的礼物,恭喜你乔迁。”
“什么礼物?”
宋语冰的眼睛耀耀发亮,就像是小孩子过年吃到了糖人。
木真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的头,但手伸出去,又拐了回来,虚握成拳,放在嘴边,轻轻咳了咳,笑着道:“这是染料,从苗疆来的,这种染料据说极是难得,能够让你喜欢的任何颜色都变得流光溢彩,与众不同。”
宋语冰惊呆了。
这,这不就是前世及其难得的蟾蜍墨吗?
传闻苗疆有一种蟾蜍,生于高山之上,灵草之旁,苗人将它捉住用来配药,能够让人益寿延年。后来有人发现蟾蜍的腹中有一块透明的膏体,经过凝练之后,能够固色。
配上其他名贵的草药之后,除了固色,还能让这些色彩散发出隐隐的光华,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也一样醒目。
宋语冰木呆呆的样子取悦了木真,让他觉得分外可爱。
他不由得期待起宋语冰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之后的样子来。
“这是蟾蜍墨,苗疆进献上来的,我要了这么一罐子,全都送给你。”
宋语冰连忙摆手,身子还朝后退。
“不要,不要,这实在是太贵重了。”
“千金难买心头好,难道你不喜欢吗?”木真有些挫败,狐疑地看着宋语冰,问:“秀春坊的绣娘们谁不想要一点,用来绣制最得意的作品。”
宋语冰道:“我虽然不知道这个有多么珍贵,但是只是听你说说就觉得十分了不得了,这实在是太贵重了,让我用什么还你?”
木真本来想说不让你还,但显然不会合乎宋语冰的心意。
他看着手上的小罐子,不由得有些为难。
虽然看不到木真的神情,但是隔着面具,宋语冰也感受到了这种情绪,宋语冰也低下了头,有些无措。
前世,她经历过许多残酷和复杂的场合都没有觉得无措,然而,却偏偏在木真诚心诚意地送她东西的时候,感受到了。
两人僵持。
芍药站在门外,轻轻咳了声,道:“小姐多绣几幅绣图,不就算是对木大人最好的回报了吗?”
木真赞赏地看了芍药出声的方向一眼,将手中的罐子扬了扬,道:“这东西你也许觉得珍贵,但对于齐国公世子来说,并不算什么。我问他要时,齐国公世子还说,红粉配佳人,宝剑赠英雄,真是相得益彰呢。”
宋语冰也松了口气。
既然是齐国公世子送的,那么这东西虽然难得,却也不是那么贵不可言了。
她笑着道:“那正好,我正想着让你给齐国公世子送幅绣图去,这幅绣图比我之前绣的都要好些,你拿去献给齐国公世子,让他当众进献给太后娘娘,岂不美哉?”
说着,她便坦然上前,接过小罐子,打开来看了看这罐传说中的蟾蜍墨。
却意外地发现,这东西竟然没有什么颜色,和猪油差不多,不过猪油是冻结的凝白色,而这个竟然亮白盈透。
“也不知道这蟾蜍墨是怎么用的?”
宋语冰嘀嘀咕咕地琢磨起来。
木真:“……”
好一会,宋语冰才从罐子上抬起头来,腼腆地笑了笑,道:“等我把绣图给你。”
木真点点头。
宋语冰取出麻姑献寿图,对木真道:“要是早点有了这罐子蟾蜍膏该有多好,我就可以用来绣制这幅绣图了,管保是第一份的。没人能超出它去。”
说这话的时候,宋语冰的眼睛晶晶发亮,整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自信。
这自信耀耀发光,刺的木真眼睛都疼了。
他看着她的小模样,心里痒痒的。
打开这幅图,木真的呼吸都滞住了。
“这,这是你绣的?”
木真的嗓子发干。
“是啊,”宋语冰得意的点点头。
木真道:“你怎么绣出来的?”
“就用你看到的这双手绣出来的,”宋语冰谐谑地将纤纤十指递到了木真的眼前。
这十根手指头,细嫩幼滑,就像是刚刚剥出来的一把葱管,真是好看。
木真呆呆地将自己的一双大手抚摸了上去,还没有怎么体会,这双小手就如同在水中嬉戏的小鱼,游走了。
宋语冰的心砰砰地跳着,红了脸,强撑着道:“这幅图送给齐国公世子,也算是回了之前欠他的情了吧。”
“你欠他什么情?”
木真呆愣愣地回答,“都是他自个愿意做的。”
宋语冰道:“这可不行,你总是让齐国公世子帮我,可不等于你为了我欠他的情么,我欠了人家的情总是睡不着。”
木真忍不住笑了,结实的下巴,给人一种憨实的感觉。
他看看宋语冰,又笑。
“你笑什么?”宋语冰浑身莫名的不自在,迅速转移话题,道:“你帮我做件事。”
“什么?”
木真严肃起来。
“我瞧着上官成和小裴氏之间似乎有了嫌隙,你帮我查查。”
木真松了口气,“我道是什么事,你说的不错,这件事情我清楚,只是前几次,你总是气我,我就忘了告诉你。”
宋语冰哼了一声,嘟了嘟嫣红的小嘴。
娇俏可爱极了。
木真又呆了一呆,才道:“上官成生气小裴氏瞒着他想把上官燕许配给林松,之前两人又因为严氏的事情有了嫌隙,小裴氏多次送信,上官成都没有理会。”
宋语冰忍不住“咦”了一声。
前世,林松和上官燕成婚,上官成是乐见其成的。上官成和小裴氏也是情深似海,将旁人都当成阻挡他两的绊脚石。
今生,大约因为自己重生了,诸事都不太一样。
宋语冰皱着眉头,咬着唇。
这两个人要是现在就闹掰了,以后上官成娶了新妻子,不就锦被一床遮盖,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丑事了?
前世这两个人为了一己私欲陷他们一家于地狱,她怎么能看着他们逍遥?
木真体贴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那里不太妥当?”
宋语冰嗔道:“当然不妥当了,他们两人想要陷害我的婚事,摆布我,严六想要毒死我,这些人就这么一个个……我不高兴,我希望看着他们相互祸害,别再去祸害别人了。”
木真不以为意地道:“这有何难?”
宋语冰竖起耳朵。
“你要是恨他们,我动动手指都能让他们死。”
宋语冰皱着眉,摇头道:“不妥不妥,为何要为了我将你陷入险境?”
木真不由得一喜,再三保证。
“我可以做的天衣无缝,不用刀剑。”
宋语冰摇头道:“不妥不妥,秀春坊知道了怎么会饶过你?”
“更何况,我想看着他们自带枷锁,自我折磨。没有比这个人更让人解气解恨的了。”
木真将手一拍,笑着道:“你可真是够坏的,不过我喜欢,谁让我们是盟友呢,我帮你。”
宋语冰打起精神来,仔细琢磨着怎么才能将这三人摆置在一起,让她们狗咬狗,互相折磨才好。
木真道:“齐国公世子前日和上官世子一起护送你家搬迁,两人去了醉仙居吃酒,上官世子喝多了,侯夫人前去照料,两人已经又和好了。”
这话说得,宋语冰面红耳赤。
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你不早说,倒让我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三人送作堆呢。”
木真也意识到自个说的话有些不太妥当,脸也红了。
“说起来,齐国公世子总是能帮上我的忙,”宋语冰找了话来解除尴尬。
“那,”木真犹豫又有些急切地问:“现在,你觉得齐国公世子这个人如何?”
“还不错,”宋语冰想起了那次和木真的不欢而散,决定适当的妥协。
而且,实际上,齐国公世子的确有意无意地都帮了她的忙。
“嗯,”木真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在灯光下笑了笑,嘴巴咧开,露出洁白的牙齿。
宋语冰正想说些什么,外面响起了白蕊的声音:“芍药,你怎么站在外面,小姐又在偷偷刺绣吗?”
木真凑到宋语冰的耳边,悄声道:“我先走了,有事找我。”
热气扑打在小巧白嫩的耳朵上,宋语冰的心中升起了异样的感觉,耳朵顿时红了起来,头也不敢抬,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木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旋即从窗子飘了出去。
这个时候,白蕊也走了进来,晶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宋语冰:“小姐,你怎么满脸红红地站着?”
宋语冰道:“我在练习五禽戏,不小心憋的气久了些。”
“哦,”白蕊点点头,并未多想。
然而,春妈妈尖利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五禽戏?”
宋语冰顿时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