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宋语冰才回过神来。
真是……美颜误人。
她惊讶地发现,手中的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入了齐国公世子的手中。
“你……”
“我什么?”
林慎的声音像是竖琴,清朗又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吸引,就像是清晨森林里的晨曦,明亮、美好又不可捉摸。
宋语冰的耳朵突然有些发热,小小声道:“你怎么拿着我的毛笔?”
林慎轻笑,道:“我不是看你方才将笔都放在了纸上,好好的字都被你毁了。”
宋语冰低头看桌子上的纸,这才发现,纸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墨坨坨。
“……”
宋语冰不好意思抬头了。
芍药在一旁轻轻地捂嘴笑。
自打齐国公世子天天上门来求教小姐书法,小姐就经常这样晃神。
林慎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笑意。
他耐心地等着宋语冰发现自己的情意,只要不再误会他心仪的是曹二小姐就好。
只是,这会儿宋语冰没那么多的心思来想林慎。
她的心神全都被广宁侯要回来这件事给占住了。
落霞曾经带过消息,说小裴氏得知上官成在外面散布了不利的流言,已经和上官成井水不犯河水,缩在府里,养精蓄锐,等着广宁侯回府。
因为是小裴氏的推测,落霞也不能肯定广宁侯会不会回来。
而且,落霞说,小裴氏已经有了对付上官成的办法。不管广宁侯回不回来,上官成只怕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小裴氏掣肘。
宋语冰得知消息时,认为广宁侯不会回来。
前世,她和上官成成婚,广宁侯一直都呆在边关,最后死在了边关。
她弄跨广宁侯府时,广宁侯坟头上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从林慎的嘴巴里说出来,那确定性就很大了。宋语冰拧起了眉头,淡淡的蛾眉,微颦的样子,让林慎的心也紧跟着皱了起来。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宋语冰抬头,看了看林慎,在这一刹那间,她好像看到了木真。
木真……
如果木真在这里该有多好,她就可以让木真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在想,广宁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又是为了什么缘故。”
林慎笑了笑,道:“这又有什么,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
宋语冰:“……”
她愕然睁大眼睛的样子,取悦了林慎,林慎笑着道:“我知道的事情并不比木真少,木真是你的师兄,是怕你想知道什么,他都会告诉你。木真现在不在,我给你说也是一样的。”
宋语冰忍不住笑了起来。
木真和齐国公世子是好朋友,她能问木真的为什么不能问齐国公世子呢。
林慎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道:“再说,我现在还是宋小姐的徒弟,师傅想知道什么,弟子言无不尽。”
这下子,一旁站着的白蕊也笑了起来。
宋语冰道:“那就请林世子言无不尽罢。”
林慎的眼角闪过一丝笑意。
“广宁侯这会只怕已经启程了,广宁侯原本是不打算回京的,只是侯府这些日子来闹得不像话,有许多流言传了出去——据说侯夫人对世子不慈,为了霸着中馈之权不放,逼死了世子妃。”
说到这里,林慎低下头看了看宋语冰,顿了顿这才接着道:“这里面当然也少不了严家人的功劳,据说,世子妃临死之前曾经在病榻前恳求世子娶世子妃的六妹为妻,世子和世子妃夫妻情深,就答应了。但直到现在,世子的婚事都还没有着落,显然是侯夫人并不同意这门婚事,不知道作何打算呢。”
说到这里,林慎皱了皱眉。
宋语冰看着林慎,追问:“怎么?你怎么不接着往下说了?”
林慎道:“我都说完了。”
“林世子何必瞒着我,严家人这样说侯夫人,显然有所指,怎么会不牵涉到我呢?”
宋语冰的笃定,让林慎有些局促。
“难道她们说了什么难听的,让林世子不好说吗?”
宋语冰想了想道,“也罢,林世子若是不方便说,我想法子打听便是。”
林慎暗恨自己说了这么多,现在改口也来不及。
“……”林慎垂着手站在那里,虽然隔着黄金面具,宋语冰依然能够感受到林慎的不自在和窘迫。
宋语冰又道:“我早些知道外人怎么说我,也好早点做好准备。林世子不明白,对于女子来说,名声十分要紧。”
林慎紧皱眉头,想了想,道:“外面说起你,也不过是说你是广宁侯夫人的外甥女,广宁侯夫人一心想要撮合你和广宁侯世子,若不是你病得厉害,只怕这件事情就如愿以偿了。可见广宁侯夫人为了霸着侯府不放,什么法子都能想得出。”
说罢,林慎紧张地看着宋语冰的神色。
严家母女在外面处处暗示,广宁侯夫人为了霸着广宁侯府的中馈不放,打算给世子续娶娘家的外甥女,这个外甥女若是个身体好的倒还罢了,却偏偏病的不轻,这简直就是想让上官家断后啊。
广宁侯夫人貌美如花,却心如蛇蝎。
听了这些话的人都在背后议论,别看平日里,广宁侯府世子和侯夫人相处十分融洽,谁知道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污糟事。
娶妻不贤毁三代。
这可真是不假。
一时之间,小裴氏的声誉狼藉,连带着宋语冰的名声也有了损毁。
严六小姐说宋语冰是从扬州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侯府里的小姐们个个都不待见,却偏偏得到了侯夫人的偏宠。宋语冰还仗着自个是广宁侯夫人的外甥女飞扬跋扈,可惜,偏偏是个病秧子。
“真该教训严家母女一番才是,”林慎下定决心要收拾严家母女给宋语冰出气。
没料到宋语冰却轻轻笑着点头,道:“严六小姐这番,总算是有点用处。”
芍药:“……”
林慎怔了怔,问:“难道你不生气?”
宋语冰摇摇头,正色道:“我怎么会生气呢?林世子知道我并没有病,她们怎么说,又能影响我什么?实不相瞒,我这番装病为的也是从侯府搬出来,断了侯夫人的念想。”
“说句不怕林世子笑话的话,我并不想早早嫁人,只想钻研绣技和医术。严家母女这番传言,倒是帮了我的大忙。”
林慎:“……”
再没有比听到心上人说不想早早嫁人更让人苦恼的了。
宋语冰不想早早嫁人,但是他却想早早娶媳妇。
做了这么多年的光棍,从来不觉得苦,可是自打经常来宋家,林慎突然觉得光棍太苦了,还是娶妻生子的男人幸福。
觉醒过来的林慎,盯着宋语冰盯的更紧了。
恨不得每天都来宋家找宋小姐求教。
就连宋太太都觉得奇怪。
还私底下问宋语冰:“为何林世子三天两头就来请教写字?”
宋语冰也摸不着头脑,道:“兴许是林世子刚学会书法,兴头很大,又不敢去曹府,怕曹夫子训斥。”
宋太太叮嘱她:“你哥哥要闭门读书,也就多劳烦你了。林世子身份高贵,又是个武将,你看在你哥哥面上,多担待些便是。”
宋语冰还没作声。
宋太太又道:“也莫要累着自己。”
宋语冰点点头,应了下来。
谁让齐国公世子一来裴府,就得到了上上下下的欢心呢。
除了胡慧春。
胡慧春是最不喜欢齐国公世子的人了,一见到齐国公世子就要冷嘲热讽,兴许是齐国公世子修养好,又或者是听不出来那些弯弯绕,从未和胡慧春一般见识。
宋语冰私下里还劝阻过胡慧春几回。
胡慧春振振有词地道:“他要是和我过不去,你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了。这些天,他三天两头就来,你花了心思招待他,自然就少了心思读医书,我没有将他撵出去都是看在你的面上了。”
白蕊就在一旁偷偷的撇嘴。
好在齐国公世子来这里似乎就是为了练字,有时候,求着宋语冰写一遍,然后自个跟着临摹。
还有的时候,齐国公世子干脆拿了纸,就在宋语冰这里练字,请宋语冰当场指点一二。
林慎热情高涨,宋语冰也乐于留他。
毕竟,整天被胡慧春押着背医书,也实在是有些枯燥。
林慎呆在这里,就不会去曹家找曹二小姐。
两个人相处的久了,说话也自然就熟络了许多。
林慎吭哧着问:“你……你的绣技……已经非常好了,医术又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学好的,你……你难道就拖着一直不嫁人么?”
宋语冰奇怪地看了眼林慎,道:“上官世子成婚之后,我才会考虑嫁人之事。”
说完这句话,又觉得有些不妥当,解释道:“上官世子定了亲事,我才能慢慢地好起来,经过这么一遭,京城里只怕难以寻得好亲事,但只要能躲开和上官世子的婚事就好。”
宋语冰说着说着脸红了。
毕竟是个姑娘家,和一个男子讨论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是有些羞人。
若不是经过前世的磋磨,宋语冰万万不会大胆到这个地步。
林慎却像是压根没有看到宋语冰的窘迫不安,打破砂锅问到底:“你觉得什么样的亲事是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