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的真是让人尴尬。
众人面面相觑。
尤夫人有些好笑地看向了宋语冰。
这个在曹二小姐和曹夫人之间左右逢源的病秧子，不知道会怎么面对说话这么粗暴直接的侯门表妹。
小裴氏的脸涨的通红，就想要呵斥上官燕。
这时，宋语冰笑着柔声道：“表妹，你我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你从我这里拿的双面绣的帕子还少了啊？但却从未见你用过。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
上官燕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落霞连忙道：“回禀宋小姐，三小姐珍之重之，都好好收着，舍不得用。这不是看着曹小姐得了帕子，又忍不住想要一块。”
虽然有些阙越，但很好地打了圆场。
小裴氏松了口气。
上官燕连忙点头，看着宋语冰道：“冰表姐，是我的不是。”
“我都忘了你身体不好，只顾看着好看，又追着问你要帕子。”
“你送给我的帕子，我都小心收着。上次齐国公府的如意姐姐，看了想要，我都没有舍得给。”
“我还会怪你不成？”宋语冰笑着道：“等我康复了，给你多绣几块便是。”
“冰表姐，你可真是太好了。”
上官燕感激涕零。
心里暗叹，好在带了落霞，不然今天非要出事不可。
小裴氏也这么想。
总算是把场面圆了回去。
曹二小姐跟着笑道：“那妹妹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我能瞧得出妹妹画画必是极好的，我也喜欢画画，还喜欢串珠子，妹妹给我绣帕子，我串珠子给妹妹，有来有往。”
上官燕顿时脸红了。
她从来只是问宋语冰要帕子，何曾想到过送给宋语冰什么，如同一个貔貅，只进不出。
上官燕这人，很是随性，若是兴之所至，又或者愿意，可以挥金如土。但若是不愿意，又或者不以为然，那可真是一毛不拔。
她从未将宋语冰放在眼里，只当宋语冰是来侯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碍着母亲的面子，她不得不搭理。
偏偏这个穷亲戚长得比她美，女红、琴棋书画没有一样不比她厉害。
上官燕瞧不起人家的出身又嫉恨人家的长处，更生气的是，最喜欢的林松竟然也对宋语冰仰慕不已。
好在宋语冰被大哥瞧上了，很有可能成为大嫂。
若是别人，自个瞧不起又嫉恨的人成了大嫂，那才是要命呢。
但对于上官燕来说，宋语冰就是个没用的，只怕日后也会和严氏一样不得大哥喜爱，被母亲搓扁揉圆还不敢反抗，对她也要处处讨好。
让我大哥收拾她。
这是上官燕内心的真实想法。
可，现在，大哥显然并没有她以前认为的那么疼爱她，就连母亲日后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上官燕开始意识到世道的艰难。
她没有任何力量，在家靠母亲和大哥，嫁人之后要靠夫君，在婆家受了委屈，还得靠母亲和大哥撑腰。
现在母亲被大哥为难。
若是日后，大哥对母亲和她更加不满……想到这里，上官燕都不敢再想下去。
所以，落霞对她说，一定要和宋语冰交好，上官燕即便是再不愿意，也照着落霞给她划拉出的道走了下去。
听曹二小姐这么一说，上官燕才意识到，自个以前对宋语冰究竟有多坏。
做的多么的不地道。
上官燕如坐针毡。
就听到宋语冰笑着道：“那是自然好，还请二姐姐日后多教教我串珠子。”
“我也要学，”上官燕硬着头皮插了进去，完全不管旁人怎么想，道：“我会打拳，会甩鞭子，曹姐姐要是愿意教我，我也可以教你们这个。”
小裴氏恨不得能找个地缝缩进去。
曹二小姐捂着嘴笑了起来，“上官小姐真是有趣。”
上官燕也笑了起来。
落霞在一旁低着头没有出声。
曹二小姐虽然笑着说上官燕有趣，但并没有答应下来，只怕上官燕会以为，曹二小姐已经答应了……
这误会，日后可有的闹。
落霞窥了眼面上带笑，似乎一无所知的宋语冰。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黄莺背后支招对付小裴氏的，竟然就是这个看似文弱，没有什么心眼的表小姐。
这个发现，让她十分震惊。
而且很害怕。
小裴氏一心算计着要让宋语冰嫁给世子做续弦，那里知道人家早已把她的底都兜清楚了。
落霞明白，小裴氏只怕是注定要倒霉。
无他。
上官成不愿意再给小裴氏做依仗，小裴氏像是发了疯，日日夜夜都计算着那点子男女之事，早晚要闹出事情来。
宋语冰若是个善茬，也不会让小裴氏和上官成就这么一步步地分了心。
只怕等着他们的还有更加厉害的后招在后面。
咬人的狗不叫，这是真的。
上官燕打小骄纵，弄枪弄棒，做事情横冲直撞，宋语冰被她气哭过不知道多少回，可谁知道这个外面懦弱温顺的姑娘，竟然这么厉害。
想想死去的春杏和寒烟。
这样的人怎么会放过在背后算计自己的人。
落霞明白，走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没有了其他的路，只有硬着头皮往下走。
即便是这么可怕、深不可测的宋语冰，她也得跟着走下去——只有宋语冰会给她一条活路。
世子，是万万靠不住的。
小裴氏，能留着她一条命还是因为忌惮世子生气。
一旦小裴氏发了疯，什么都不顾；又或者小裴氏将上官成哄的回了心。她的死期就到了。
“你要投奔我，就得记住，收起你那点子攀龙附凤的妄念，这才能保得你一条命在。”
宋语冰支开上官燕，对她说的话，虽然不多，却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是的，她妄想着要做上官成的姨娘，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上官成和小裴氏视她如草芥，她还是先保住命再说其他吧。
落霞只能老老实实地听从宋语冰的安排。
除此之外，她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
认命。
这是落霞必须要做的。
打消妄念。
这也是她必须要做到的。
至于对上官成的那点爱慕，也早在生与死之间的挣扎消失殆尽。
落霞静静地杵在那里，一句话不多说，三个小女孩子聊得很是热闹，大人们自然更是擅长热络。
方才那点子风波，消失的无影无踪。
外面的小丫鬟禀报道：“少爷带着客人来访。”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少爷带着人来，自然是带着男客来了。
曹二小姐有些期待地朝门外看去。
宋太太笑着道：“衡儿也不知是带了谁来。”
小裴氏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想来应当是上官成和三皇子吧。
她要隔许多天才能见到世子一次，今天清晨，虽然特意梳妆打扮过，但是上官成的目光并未在她的身上驻足。
小裴氏又换了一身衣裳，费了十二万分的心思打扮。
她希望上官成能够想起她勾人的美艳，从宋家回去之后能去找她。
这样的事，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快请进来，”宋太太连声道：“请，请，莫要怠慢了贵客。”
宋元衡在前，领了几个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这几个男子之中，宋元衡的年纪最小，尚未及冠，清朗如松。
其余的都已经成年，身量高大结实，穿戴上品，一看便知都是富贵窝里生活的主。
最显眼的便是齐国公世子，玄色衣裳的上用银线混杂着金线绣着大朵的云纹，和面上的黄金面具相映成辉。
曹二小姐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旋即低垂下眼帘，但耳朵却没有放过一点动静。
宋语冰则微微皱了皱眉。
她没想到，和大哥一起进来的除了上官成和林慎之外，竟然还有三皇子。
前世，大哥也是在考举之后没有多久，就在侯府偶遇三皇子，因不知身份，相谈甚欢，成为好友。
三皇子没多久就被封为晋王。
大哥一个状元后来竟然主动上折子，去做了晋王府的长史，当时曹夫子痛心疾首，因为这无异于告诉世人，大哥已经投靠了三皇子这一系。
坚决而没有回头路。
曹夫子几次登门劝说，最后气的大骂宋元衡，失了读书人的骨气。
宋语冰一直都认为这是她害得。
严六小姐在外面散布她攀龙附凤，以色惑人的流言。接着，小裴氏设计她和上官成在尚未婚嫁之前就有了夫妻之实。
这让她的名声狼藉。
而大哥为了保住她世子妃的位置，和她在侯府以后的日子舒心，不得不投靠到晋王府。
以此作为对上官成的制衡。
但，这个举措并没有让她的处境变好，反而让大哥日日愁眉紧锁。
后来更是让大哥将命也搭了上去。
没想到，宋家已经搬出了侯府，上官成竟然还带着三皇子登门。
这可就太奇怪了。
难道前世，大哥和三皇子的相遇并非偶遇，而是上官成刻意为之？
宋语冰的心里翻滚着无数个疑问，面上却一派风轻云淡。
像是压根不知道上官成带来的这个人是谁。
上官燕和她们两个不同，立即欢笑着道：“大哥，你怎么把表哥也带来了。”
三皇子皱着眉头看了看这个咋咋呼呼的表妹，小声问：“你不是说她规矩学的不错了吗？”
上官成也瞪了上官燕一眼，恼道：“你林家表哥可不是我带来的。”
上官燕也没有傻到不会看脸色，顿时知道，大哥这是不让她说穿三皇子身份的意思，立即笑着道：“我这不是太惊讶了么。想着表哥素来不喜欢出府应酬，竟然今天在这里看到了。”
林慎：“……”
这对兄妹真不是玩意，竟然拿着他来当遮羞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