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二小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接着用袖子掩住嘴，忍不住笑了起来。
板斧的脸更红了，但依旧强撑着看着曹二小姐。
毕竟，这可是世子交代的事情。
几个学子看了过来，板斧觉得他们的目光里夹带着极强的含义。
究竟是什么含义，板斧并不想知道。
他只希望这位好心的小姐，能快点同意或者拒绝他的要求。
曹二小姐笑了又笑。
曹夫子怒道：“他直接说是装门面好了，没有，有也不给。”
这个弟子真是不省心。
他说字是读书人的门面，齐国公世子就大喇喇地说要借字帖学字装门面。
虽然意思是那个意思。
但是能这么说出来么？
简直是有辱斯文。
板斧已经习惯了曹夫子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了。
他局促地动了动脚，但并没有打算离开，依旧站在原地，涨红着脸，坚持道：“世子说曹夫子这里一定有，请曹夫子成全，不然小的就这么回去，要被世子打板子。”
曹夫子：“……”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是有什么样的奴才。
瞧瞧，竟然还要挟起他来了。
曹二小姐放下袖子，道：“父亲，我临的那几张帖子，可以送给世子临。世子有心向学总是件好事，不然以后世子做起来文章，父亲看着也费劲。”
宝贝女儿说话了，曹夫子的无名怒火顿时消了。
想了想，还是女儿心疼老父亲。
要是世子以后还学起别人做起文章来，这狗爬的字，看起来才真是要命咧。
“好吧，你看着捡些他能用的，别还没有学会走，就要学跑。”
曹夫子黑着脸咽回肚子里的话是：“字还没认全，练什么字。”
毕竟几个弟子在这里，曹夫子还是宅心仁厚，不打算让齐国公世子太丢脸。
板斧松了口气，曹二小姐真是天下掉下来的仙女，救他于水火之中。
不一会，曹二小姐拿了两本帖子，递给了板斧，道：“带与你家世子，让他每天临帖五张大字，日积月累，自然会有所成。”
板斧千恩万谢，将两本帖子用纸包好，珍之重之的模样让曹夫子的气略略平复了几分。
他想，兴许自己从未给顽童启过蒙，也未曾教过武夫读书，所以才会这么生气。
……
齐国公世子对板斧千辛万苦要来的帖子并不怎么感兴趣，下巴扬了扬，淡淡道：“放那。”
板斧心里颇有些委屈。
为了要这两本帖子，他可是丢了大人。
结果世子竟然如此不以为意。
哪又何必让自己去要呢。
齐国公世子倒是对曹二小姐写的字十分感兴趣，读了又读，喜笑颜开地道：“原来是这样。”
“世子，曹二小姐的字是不是写的极好？”
齐国公世子略带挑剔地道：“也不算是顶好，有人比她写的更好。”
板斧嘟囔道：“曹二小姐字写的好，为人也好，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
齐国公世子怒道：“你个蠢材，识得什么仙女。”
仙女？
仙女可是字写得好，绣花绣的好，才貌双全的小女子。
真以为谁都可以当仙女了？
齐国公世子突然想了起来，宋元衡看中的女子不就是曹二小姐么？
“等等，你方才说是曹二小姐？”
板斧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曹二小姐长什么样？”
“悬胆鼻，樱桃小口，鹅蛋脸，杏眼，柳叶眉，”板斧如数家珍，想让齐国公世子知道仙女究竟什么样的。
“哦……”
齐国公世子觉得还行吧。
宋元衡长得那么好，估计能长得胜过他的女子也没有几个。
这个曹二小姐能被宋元衡看上，必然有过人之处，不然板斧也不会这么推崇。
板斧看了看齐国公世子，道：“夫人曾经问过小的。”
“？”齐国公世子看了过来，扬了扬眉毛。
板斧鼓足勇气道：“夫人关心世子的婚事，若是世子瞧上了曹二小姐，为何不告诉夫人，反而要去拜曹夫子为师，这岂不是绕了个大弯？”
齐国公世子愣住了。
板斧以为自己说中了世子的心事，有些得意。
“谁说我瞧上了曹二小姐？”
这个板斧不得了，竟然想象出来了一场大戏。
“压根没见过曹二小姐长什么模样，你倒是会想。”
板斧缩了缩脑袋。
但好在世子的心情很好，并没有打算收拾他，只是白了他一眼，道：“磨墨去。”
板斧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打开砚台盖子，慢慢研磨。
齐国公世子写了好几封信，但最终都揉成了小团，丢在地上。
好像怎么写都不满意。
板斧欲哭无泪。
这要磨到什么时候去呀。
每次齐国公世子不知道写什么好，就会瞪着他道：“墨都磨不好，多用点心。”
板斧：“……”
写到了掌灯时分，林慎还是没有写出一封满意的信，最终，他丢了笔，指挥着同样精疲力尽的板斧道：“把这些烧了。”
板斧看着桌子旁小山一样的纸团，“……”
世子真是磨人呀。
齐国公世子道：“比练武还累，得吃点东西再写。”
板斧觉得十分绝望。
还要写啊。
他觉得给世子磨墨比砍柴还累。
好在，齐国公世子吃完了饭就改变了主意，道：“明天我要去拜客，你把大衣裳收拾出来。”
板斧以前从来不喜欢做这些丫鬟做的事，今天却十分欢喜。
总算是得解脱。
再磨下去，手要废了。
第二天，一大早，齐国公世子就起来梳洗，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高大的身材，修长结实的双腿，宽肩窄腰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束上墨玉冠，戴上紫玉带，系上精致的荷包，风度翩翩，真是倜傥的很。
板斧觉得自家世子穿什么都好看。
但齐国公世子却并不这样认为，几件衣裳都试了个遍，最终才选了件不常穿的。
还道：“得让秀春坊做几件衣裳送来。”
板斧眨巴着眼睛，有些疑惑。
世子究竟要去拜见什么人？就是去宫里见太后娘娘和皇上，也未曾如此讲究。
“你就不用跟着去了。”
齐国公世子上马之前，将板斧留着看家。
板斧幽怨地看了带着黄金面具的世子，那薄薄的红唇吐露出来的话语真是伤人。
他好奇了一个早上，不知道世子要拜见什么人。
现在竟然不带他。
“世子不带板斧，连个小厮都没有，人家不会觉得世子礼数不全吗？”
哪有走到哪里都不带贴身小厮的。
林慎道：“无妨，我师兄不是俗人，不讲究这些。”
板斧顿时泄了气。
林慎潇洒地抖了抖缰绳，马儿便扬蹄飞奔，留下一骑烟尘。
板斧嘟囔道：“见师兄还要这么打扮，真是奇怪。”
林松赶来找林慎，听到板斧嘟囔，好奇地问，“怎么，大哥不在，去见师兄了吗？”
板斧点头，“世子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方才才去，二公子晚来一步。”
林松也是十分惊讶，和板斧两个赞叹了半天，才回去温书。
若是知道大哥去见的是宋元衡，林松不知道会有多懊恼。
……
林慎打马扬鞭，一路疾驰到了裴府，他也不用小厮，自己跳下马来，用马鞭柄轻轻扣动门上的大铁环，铁环叩打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裴俊来开门，见是齐国公世子，先吃了一惊，道：“见过齐国公世子，不知世子来此是……”
“拜见宋师兄。”
“宋师兄？……”
裴俊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地问：“宋公子？”
林慎点点头。
裴俊连忙赶去通报。
宋家才用过早膳，宋太太正在厅堂里和宋元衡两个说话，听说齐国公世子来拜访，也是一愣。
齐国公世子送来的拜帖说今早要来拜访，可谁也没有想到会这么早。
宋元衡跳了起来，道：“哎呀，糟糕，我还没有换过衣裳。”
他还要重新梳洗才合适。
宋太太连忙道：“你快回去梳洗，让客人久等了不好。”
一面又吩咐裴俊：“快请齐国公世子。”
裴俊一路小跑，差点撞到背着手慢慢走过来的胡先生，连忙止住脚步，退后道：“对不住，对不住。”
胡先生的声音尖利，道：“走路看路。”
裴俊解释：“齐国公世子来访，我这也是着急的。”
“齐国公世子？”胡先生的声音更尖了：“他来干什么？”
裴俊急着要走，可胡先生就挡在前面，只好解释道：“来拜访宋公子，说宋公子是他的师兄。”
胡先生的脸色一沉，心里骂道：“小兔崽子。”
裴俊绕过胡先生，赶紧朝着正门跑去。
齐国公世子是贵人，怎么能让贵人久等。
裴俊跑出了一头汗，到大门口，就看见林慎背着手，气韵悠闲，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树梢的枝叶，及树梢向上直刺的蓝天。
自有一番笑看云卷云舒的态度。
就像是一幅画。
裴俊不免看愣了。
林慎转过脸来，那张黄金面具在阳光下反射出光芒，刺的裴俊的双眼有些疼，他立即收回了目光，低垂下头，道：“请世子入内。”
林慎点点头，转过脸，对着树下的骏马吹了声口哨，骏马自个就扬蹄跑开了。
裴俊有些吃惊，问：“世子，这马……”
拴在外面，也不碍事，门房自然会帮着看。
府里也有专门供客人栓马的马厩。
这马一看就是千里马，齐国公世子也太随性，来裴府身边连个看马的小厮都没有。
要是万一，这马被人盯上，岂不是可惜。
林慎也不解释，只是淡淡地道：“无碍。”
裴俊闭了嘴，在前面殷勤领路。
上次齐国公世子和广宁侯世子表兄弟护送宋家搬家，就是裴俊做的向导，带着两人在园子里转了一圈。
没想到，这次齐国公世子再来，就熟门熟路，像是经常来似的。
裴俊心里暗暗称奇。
这位年纪轻轻就立下赫赫战功的飞虎将军的确行事与众不同。
林慎气息内敛，脚步轻不可闻，裴俊明白，林慎的武艺已经到达了很高的境地。
这段时间在裴府出入的人，武艺都如此高强，裴俊忍不住想，宋家兄妹真是个变数。
不管是宋小姐的师兄，还是宋公子的师弟，都武艺超群。
就连宋小姐的师傅胡先生也深不可测。
这样的人，以往在京城里十几年也未曾碰到过半个，不想，因为宋家兄妹，竟然都冒了出来。
……
林慎被带入了东院，宋元衡穿着身白色的常服，迎了出来。
两个俊朗的年轻人在东院聚在了一处。
裴俊在一旁，心中甚是惊艳。
齐国公世子即便是带着面具，依然让人遐想，这面具背后的面容该是何等的俊美。冷淡自持的气韵，高大丰毅的身材，让人不由自主就会产生一种拜服之感。
而那脸上的黄金面具，不仅不让人有俗气之感，却还会赞叹，只有这样精美的面具、这样尊贵的颜色，才配得上齐国公世子。
宋元衡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光芒，谦和而有力，这个年轻人的相貌俊美纯净，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想要护着他。
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给人以极大的冲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