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段晏嗤笑了一声,拢了拢身的袍子。
她这才注意到那露在外边儿的一截白皙的锁骨,段晏的确称得上好看,唇红齿白这向来是用在女子身上的,可用在段晏的身上似是一点也不为过。他生的清俊,俊朗之间不乏一丝美感,如谪仙般凌然叫人不能侵犯的禁欲感,让她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她的恍神让段晏皱了皱眉,又继续道:“你想想,你找我以来几次不是央求我做事?”
“我没有!”薛蕴嬛猛地回过神来否认,她看向段晏明显高耸的眉峰知道人心情不快,又道,“段晏,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
段晏这次却并不领情,他只是抬眼散漫地看着眼前的人道:“你哪一次不是这样对我说的?温晚,我实在不敢相信你了。”
薛蕴嬛愣住,这还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被段晏直呼其名。她简直不敢想象现在段晏的心情究竟到达哪种地步,是不是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被原谅了,她的怔楞被段晏当做是无话可说,被认为是默认。
“好了。”段晏站了起来,绕开了她径直离开。
薛蕴嬛还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方才转身追过去,她想要抓主段晏的手,却被段晏手疾眼快地躲开了,他看似是去拿了喝茶的杯子,实际上不过是委婉地拒绝了薛蕴嬛的牵手。
一杯清茶入口,方才醒过来的苦涩稍微缓和了不少,段晏嗓子内的干涸也得到了抚慰,他看向怅然若失伸着手的薛蕴嬛,心下也不是滋味。
他在心软,面对这样的温晚,他总是狠不下心的。
所以段晏能想到的只有眼不见为净,他不想叫自己对薛蕴嬛无限的放纵,冷淡地说道:“还有事吗?没事你就出去吧,若你在里边儿呆的太久了,卿卿会怀疑的。”
薛蕴嬛一动没动,她当然是听清楚段晏的话了,那番话听的刺耳,而她本就过分在意卿卿与段晏现在这不清不白的关系,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段晏的那番话听起来就跟说她是外来者一样,好似她才是那个第三者。
“段晏?”
段晏背对着薛蕴嬛站着,俨然是一副你可以离开的意思。她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后知后觉地看到地板上晕开的水迹,才知道自己居然又那么没出息的在段晏的面前掉了眼泪。
她抬起手,用手别蹭了蹭自己的脸上的泪水,旋即大步往前走,直接撞过段晏的肩膀,打开了门闸直接走了出去。
“诶?”
门外的人诧异,甚至没来得及明白这一侍卫怎么看起来像是那么大脾气的样子,看到那敞开的房门,十七的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这些事情他不能过多的插手,方才径直打算将薛蕴嬛放进书房内,已是十七的失职了。
许是早就听到外边儿的争吵声,段晏知道门外卿卿的存在便说道:“让她进来吧。”
闻言,书房外的卿卿得意地看了一眼十七,而后十七便不得不放行让人进去了。他转过身时与段晏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到了段晏眼中的命令,旋即他微微颔首,离开了书房外,转而命令那房梁上暗藏的侍卫机灵些。
离开的十七很快地找到了薛蕴嬛,她医馆的偏院里,是那以前关押过胡桃的地方,现在那偏院早就被堵住了,一般人不会发现这么个地方,只有他们这些经历过前阵子事情的人才知道这个秘密基地。
寻着方才那踪影,十七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薛蕴嬛。
“太子妃?”十七看着她蹲在那早就干涸了的鱼池边上,走过去喊道。
薛蕴嬛听到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闷闷地嗯了一声,“你怎么过来了?”
“我……”十七在想要不要交代说是段晏指示的,想来他们现在的关系如此的僵硬,十七就觉得不说为好,“我看你好像不对。”
薛蕴嬛没有说话,用手拨动着已经没有了水的鱼池,盯着那池底若有所思的模样,她背对着十七叫人看不清现在她的表情。但十七能感觉到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对,不然也不会紧张到段晏叫十七当即就追上去。
“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十七没有说话,他知道现在自己只要扮演好一个聆听着的角色就是最好的,因为薛蕴嬛说的没头没脑的显然是在自言自语,她只是需要找一个倾听的人罢了。十七收起了自己的佩剑,走到了池边坐下,也没有强迫薛蕴嬛转过身一定要面对面看着自己。
“或许我注定我不太适合这个位置,果然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想太多了,我原以为真的死过一次之后,什么都会改变的,我一定会变得更珍惜段晏,会变得让我自己……”
到头来薛蕴嬛发现说的简单做的难,她原以为自己能放开段晏,或者说能为段晏做出改变,现在看来不过是痴人所梦。她还是那个温晚,段晏也还是那个段晏,不,也不能那么说,现在的段晏不一样了。
他在这个世界上现在除了压在头上的人皇帝老儿,简直能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太子妃,您别多想,殿下还是喜欢您的。”十七张了张嘴,他也没有谈过这些,只能这样干巴巴的进行安慰。
薛蕴嬛摇摇头,低声道:“喜欢又有什么用,喜欢是可以分给很多人的,他现在已经受不了我了,或许等什么时候他又能受得了我,自然就又会喜欢我了吧。”
十七有些不懂地歪了歪头,并不能完全理解这话中的意思,却又好似明白了表面的一层意思,“太子妃,殿下一定是最喜欢您的。”
“嗯,那是当然啊,因为最先认识他的是我啊。”薛蕴嬛自嘲地笑了笑,甚至带着一丝的冷意。
如若不是段晏之前在现代曾与她有过一段姻缘,如若不是因为儿时同在孤儿院长大,像是段晏这般的人物如何能对她这样的人瞧得上演。她当然会是段晏最喜欢的一个,因为她与段晏相处的最长久,别说其他的人,人都是念旧的。
她就是旧的那一个,或者段晏现在只是舍不得看到旧的东西顺手被别人捡了去用,所以才叫十七来看管自己的。
“太子妃……”
“不说这了。”薛蕴嬛敛去唇角最后的一点笑意,她转了过身,正对着十七问道,“顾衡可与你报告过关于兰儿的事情?”
十七一愣,没有想到这个消息薛蕴嬛竟那么快得知,“是。”看到薛蕴嬛着急的样子,便道,“还请太子妃莫要为难我,这件事必须要清理的,哪怕兰儿与太子妃相熟,她现在知道了这些便是一个祸患。”
听到十七那话语,因着对段晏的不快而牵连到了十七的身上,她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吗?祸患。”
十七无言以对,按照规矩来说兰儿是一定要死的。这一盘棋殿下布局了那么长时间,可不能就因为一个棋子走错了一步就害的殿下满盘皆输,十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容许兰儿活下去,当然凡是都有例外,十七的列外就是段晏。
他相信段晏也是个十分理智的人,不会留下兰儿的活口。
薛蕴嬛看到十七欲言又止的表情,便知道了其中隐藏的一二,“如果是段晏吩咐你呢,是不是这一切都会有转机?”
“是。”十七抬眼,恭谨地回答道。
这些话没有必要隐瞒,这都是规矩,他们暗宫是直接隶属于苍越未来国君的。从一开始暗宫被交到段晏的手上开始,这便注定了这暗宫之中所有人的主宰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他们是棋子,懂得规矩按部就班的棋子,却也是个听话的棋子。
薛蕴嬛摇了摇头,知道现在去找段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好恳求道:“我会去跟他说,可以再宽限几天吗?”
“不。”十七又摇头,他不能看着这个祸患存在于自己的眼前而不动手,多年来的培养让十七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在我动手之前,如若我没有听到殿下的调令,我就会动手。”
薛蕴嬛骇然。
十七躲开了薛蕴嬛的视线,不是他太过于冷血无情,而是因为这就是规矩,他一定会遵从段晏的吩咐,前提是在动手之前。
“我知道了,那你也得给我制造一个与段晏相处的机会,我不能再如此贸然出现在卿卿的面前了。”她知道自己以这张脸已经在卿卿面前闪现过好多次了,一个小侍卫如此频繁地出现可不就是会引起怀疑么,“十七,你得帮帮我,至少这个?”
“好。”
她就知道十七会答应。
因为书房前要不是十七特地解围,她也没有办法将自己的那份早餐给送出去交给段晏。
十七想了想,又道:“今天晚上殿下会去军营,您在柴房等着,我们会从偏门出去,届时殿下会过去找您的。”
薛蕴嬛点点头,甚至没有来得及去追究为什么十七也会知道她现在住在柴房。
因为跟十七说好了晚上要在柴房等待,入了夜薛蕴嬛就不敢四处走动了,就怕错过了段晏,错过了段晏的话那可就相当于活生生地错过了一条人命,兰儿的性命如今都是掌握在段晏的手上了。
她在柴房们前徘徊不安地走动,生怕段晏会不出现,怕段晏会因为赌气就连见上一面都不愿意。
过了这一个晚上,如若段晏没有答应,薛蕴嬛知道很可能兰儿的命也要交代在这儿了。
“你找我。”
忽地,从廊道下走出一个人来,他身上披着黑色的袍子,如今入了夜天色很暗,他站在那没有月光照到的地方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薛蕴嬛看着他的脸,想起早上那不愉快的相处,握拳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她往前走了几步,对着段晏噗通一下就给跪下了。
段晏显然对这一动作始料不及,他皱着眉往后退开了一步,以现在段晏的角度他能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薛蕴嬛,看着眼前的人低着头,双手按在地上,呈现出一种绝对顺从的姿态来。
他心里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薛蕴嬛一向都十分的强势自傲,能教她做出这样的动作来,段晏知道必然是有事相求。
真好。
他们的相处似是一个晚上回到最初,好似他们从未相熟过,她只是薛蕴嬛,只是那个被薛家送进宫中的野蛮大小姐,而不是段晏所认识过的温晚。而他也仅仅只是太子的身份,从未认识过一个叫做温晚的女人。
“段——殿下,求求您救救兰儿,兰儿是无辜的,她不是有意想要偷听的。”
薛蕴嬛不敢去看段晏,她也不知道现在段晏会以怎样的姿态看着自己,又会是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自己的请求。
可能在段晏现在的眼里,她的确是彻底变成了那种有事才会相求的人,只会有事才会出现在段晏的面前……
她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