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独居,高楼深锁,披头散发,揽镜自怜。纵是如此,却堵不了悠悠众口,掩不上耳门心扉。
绕梁不去的那人言碎语,一字字,一句句总在那颊旁耳畔,拧绞心房。
悬了绳索下山寻找的人说:“一个以身为垫,一个牵手揽腰,搂作一团,血肉模糊相融,不知该如何分离。”正呆怔之际,两具尸身都被抢了去。“人家一心死在一块了,还要尸体干吗。”遂作罢。
跟随阮清涟的青莲教徒放言:“生不同衾死同穴,天涯海角任双飞。”他们将展思风与阮清涟的尸体带了去合葬在一起,葬在哪里却不得而知。
江湖中说书唱戏的更是绘声绘色:“自古正邪不两立,名门正派容不得邪魔外道,哪知这毒狼山一役,一条红线,牵上了不该牵的两人,只落得如斯下场,但求来世能再续前缘,比翼连理。”
侯门深宅里的小姐丫头无不涕泪纵横,感动连连:“好一对苦命鸳鸯,好一出鹣鲽情深。既不能红尘做伴,只求共赴黄泉,来世为鸟,比翼成双,来世为树,枝叶连理。”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出入暖阁、附庸风雅的文人雅士道:“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呵,直教生死相许!生死相许?!
他们两个生死相许,那她又算是什么呢?!
不,那是世人不明真相。而她,她不相信!
尤记得偕同明朝义军一起解救张煌言家眷的那一次,他们这一组人被困太平府,苦无退路,躲在悬挑的廊檐后躲避清兵的追捕。那时玄青吃了张杰一刀,受伤危重,天将大亮,思风为了大局毅然纵身跳下,将追兵引出太平府。她在思风动作时已经意识到他的意图,紧紧拽住他的衣襟。思风的手却悄悄探至梅晗雪肋间,微微一笑,旋身而去。
心急如风的五日等候后,思风终于回到分部,眼底泛黑,唇色苍白,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倒地不起。
原来他身中八刀,最深的那刀在膝盖,刀伤见骨。这一刀差一点毁了他的腿。他在床上又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
“大夫说再这样昏烧下去不是办法。”
梅晗雪坐在床沿,揽住他的腿,白布占着清水,为他细细擦拭。
一滴,两滴,三滴,清水过后,成串的泪水往下,净往他的伤口上淌。
展思风张开了眼,慢慢有了焦点,眉头聚拢,浓得化不开的墨瞳里闪烁着精光。
梅晗雪瞪着双眼,里头的泪水还是静静地往外淌。
展思风“嘶”了一声,勉强起身拂拭她的泪水,梅晗雪却倔强地扭开头,执着地往他的伤口撒盐。
展思风想笑却又疼得龇牙拧眉。
“这是对你的惩罚。”话音刚落,一道银光随她的手而落下,展思风迅速拉过她的另一只手,一道细细的血痕已蜿蜒而下,衬着那雪白无瑕的手腕,更是触目。展思风不顾自己的伤痛,为她迅速止血,上药裹伤。梅晗雪却全然不顾,抿着红唇,瞅着展思风,眼里泛出淡淡的欣然,又立刻隐没。
“下次不准做这种蠢事!”他声严色厉,仍然气得发抖。
“是你忘了我们的誓言。”她肃穆凝望,“你痛我痛,你生我生,你死我……”那最后的话被他的唇堵在喉里。
良久——“你这样的性子……”展思风低声喟叹,瞧她脸儿还通红着,眼儿还湿濡着,这话说不下去。面上是无奈,眼中是疼惜。
“以后永远不要抛下我一人,说好的,我们说好的。”她吸着鼻子一字字道:“同生共死,不离不弃。”倾身倒在他怀里,听他胸腔上传来的震动,“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他不止一次亲口承诺的,他怎会忘记?怎敢忘记?
梅晗雪攀住窗栏,指尖深陷进硬木里,沁出了血。
“哥哥,你回去吧。”
“我不会回去的,除非你同我一起回去。”每次长途归来,梅夜风都会先往戴月楼,期盼着在他到来前这里已人去楼空,转身归家,已有他最爱的亲人等候在那里。
然而,看到的是落木萧萧间梅晗雪孤身一人站在窗栏旁,极目远眺,仿佛与秋同静,与秋同萧。他的心无法抑制地钝痛着。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带梅晗雪离开!
“你不在,流云连个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
他说流云的事,说忠义堂的事,说自己的事。“你这样算什么呢,他展思风是什么人,值得你为他活活守寡!”见梅晗雪始终不为所动,梅夜风再也抑制不了爆发出来。
她终于启唇,“他是我的夫君。”
“我不承认!”
梅晗雪遽然转过头来,恨恨道:“这是我们夫妻的事。哪需要哥哥来承认?”
梅夜风自觉是自己的话太伤人,这痴心的妹子呀,怎好剥夺了她为妻的骄傲与自尊。
“好,你们是夫妻。可是你何苦守在这戴月楼。”
“这里是我们的家。我自然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梅夜风觉得无力。梅晗雪的痴迷执着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那一夜梅晗雪凄厉的嚎哭至今仍回荡在他的耳边。不久她就禁受不住昏倒在崖边,一场大病无可避免。
待她醒转过来竟似是迷了心智,非但不知道自己在崖畔说过什么,连跳崖之事也记忆模糊,执拗地认定展思风没有死。不管旁人如何规劝,她一心住在展思风的戴月楼里,等他归来。
“你总说他会回来,我们大家也希望他没有死。可是大伙眼睁睁瞧着——若他活着,他爬也爬回来了!”梅夜风心痛不已。瞧瞧眼前的梅晗雪,发尾枯黄,神色委顿,瘦削见骨,两年的光阴竟让她憔悴至此!
梅夜风气急如斯,却依然激不起梅晗雪心灵的一丝涟漪,依然不言不语,不移不动。
他一个箭步将她拉起,“他死了!思风他早就死了!为了救阮清涟那个妖女而死了!”
“不!他没死!根本就没有他的尸体!”
“兄弟们说得很清楚,那是被那帮跟随阮清涟的青莲教徒给带走了!他们两个死的时候还搂作一团……”
“住口!住口!”她紧紧掩住耳朵,“都是他们说,他们说,你瞧见了吗?他们连他的脸也没看清。”
“那是因为早就血肉模糊了!”
梅晗雪反驳:“所以就更没人能确定了。”
梅夜风倒抽一口气。
梅晗雪自顾自道:“我相信思风还活着,他不会死,不会死,我还在这啊,我还活得好好的啊……”他怎么会死呢,怎么会?他们誓言在先,同生共死,不离不弃。他不会先死,更不会为了阮清涟而死。
梅夜风盯着她看了良久,说出了残忍至极的话:“你哪是不信,而是根本不愿去信!你其实早就知道,明明白白地知道!就算没有瞧见,谁能坠下万丈悬崖而不死,他展思风武功再好,也不是神仙!你所不能接受的就是你所看到的,他选择了阮清涟,而弃你于不顾!”
“不!不是的!”梅晗雪拼命摇头,高喊的声音却软弱了下去。不是的,不是的……
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也要站在她的面前说这些话!
那一声“展思风爱梅晗雪,生生世世”犹在耳畔,那一句“同生共死,永世不离”仍在心里。
难道是假的吗?
她不信!她要相信思风,坚定地守着这小楼。
任春去秋来,任斗转星移。
她愿意相信,思风总有一天会回来。就像在毒狼山的那一次,他不是也拖延了数月才回来吗?只不过这次景况更糟糕,需要的时间会更长。
每天她都要想着他们的誓言,细数过往的点点滴滴,早早地归入梦乡与他相见,听他反复呢喃:“雪儿,相信我,我遵守着我们的诺言,不曾背信,不曾背信……”
梅夜风一把将她拽起,“走,我带你去看!”
“哥,你做什么?!”梅晗雪愈感不安,拼命挣动。
“带你去看他们合葬的墓地!”
悬天崖上瘴气蔽日,毒蔓横生,空气里满是诡谲的异香。梅晗雪高举着披星剑,一路披荆斩棘,艰难地攀爬至山顶,已是衣衫破败,汗水涟涟。
青莲教的人定是不愿意旁人去打扰阮清涟与展思风的安息地,才会特意将他们的墓地安置于此。梅夜风几度要让她放弃,却生生忍了下来。梅晗雪越是痴迷执着,越是要让她从这场梦里醒来。而,这是最后的机会。
只剩一丈之遥,一块墓碑赫然在目,上面比肩并排的名字是——
展思风与阮……阮……
梅晗雪眨眨眼,展思风一旁的名字是谁?是谁?竟然不是梅晗雪?
一阵天旋地转,不顾遍地的毒物,梅晗雪软倒在地,睁着空洞的双眼呆呆望着墓碑。
身后的梅夜风道:“是不是还不死心。好,管它什么毒物,管它什么天谴,我们一起来开坟!”
“后退!”他将她护在身后,凝气于剑,一招“劈山救母”,横扫千军,墓碑前的血茵草连根拔起,漫天飞舞,化作一场红雨,纷飞而下。
梅夜风以剑代铲,开始挖坟,到后来干脆用手刨挖坟地。
“哥……”梅晗雪哽咽着扑过来一起挖坟。
树立的血茵草像花,团团簇拥;落地的血茵草像血,浸染墓前。
梅晗雪挖得双手刺痛,数截木屑嵌入指甲。
棺木!
梅夜风将剑插入棺盖,一把撬开。
“不!”梅晗雪忽然失了劲道,跌在地上,用袖掩面。
“不愧是青莲教,把尸身保存得如此完好。你不是要眼见为实吗?现在就过来瞧瞧!”
梅晗雪趴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身。梅夜风狠下心肠,一把将她拉起推到半开的棺木前,“你看仔细了!是不是思风!”
梅晗雪一个趔趄,本能地张开了眼,没有呛人的气味,没有腐臭的味道,更没有森森的白骨。满满的青莲铺陈在棺内,竟未失去颜色。两双朝外的脚,一双穿着纤小的绣鞋,一双穿着黑色的马靴。靴帮上缠着细细的银丝。那是她用一夜的时间一针针地绣纳上去的。
“脸是瞧不见了,衣服也做不得数,可是还有特征啊,看那掌上的胎痣……”他扯着她的手去探那尸身。
梅晗雪猛地一震,“够了,不用了。”哑着声,贴着棺木滑了下去,一双手陷在松开的泥土堆里。
梅夜风单膝下跪,将她抱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哥哥不对……”
两年了,到头了,她自欺的日子终于走到头了。
泪,从眼眶里漫了出来。
思风已经死了,为了别的女人而死,与别的女人同葬。
而她依然活着,孤零零地活着,在冷寂无人的戴月楼里。
哥哥让她认清了事实,却依然没能带走她。
到头来只换得她撇头的一句:“你走吧,说什么我也不会走的。我是戴月楼的主人,就像我是展思风的妻子一样,至死都是。”
那一日后,梅夜风再也没有现身来烦扰她。她亦再也不会把窗外的叹息声当作是那日思夜想的人儿。她知道,那是哥哥,他总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她真是个无情又自私的妹妹啊,这样地伤害最亲最爱的家人。
世人都道梅晗雪已疯,为了展思风的背叛而疯,为了心中满腔的嫉恨而疯,为了亲手毁了爱人而疯,因而挖坟盗墓,自锁深宅,疯癫度日。
也许真的是疯了。梅晗雪自个儿也觉得。镜前的胭脂糊了又糊,星眸的泪水流了又流。一人揣着着两方绣帕,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几次剪刀在手,终究还是下不了狠心。
她笑,她哭,她醉,她狂。口里满是胡话,不是生啊,死啊,就是谎话、骗子……
她常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呢?这里是思风的书房,思风的寝间,而真正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她梅晗雪也不该在这。
按照他们的誓约,她该追随他而去,她该与他同穴,同生共死,不离不弃。然而如今……都不需要了!有一个人占据了她的位置,替去了她的脚步。那她梅晗雪又该追随谁而去?
不,她应该停止她可笑的执着,该如兄长所说的挥剑斩情丝。她很想这样做,可是她最终还是无用地自囚在他曾经的房间中,睹物伤怀,耽溺其中,不能自拔。
她理他的衣物,翻他的书册,看他的临帖。
梅晗雪知道“扣剑悲吟空咄嗟,江南白骨乱如麻”。清兵于扬州屠城十日,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哀声漫天。之后的嘉定三屠,嘉兴之屠、海宁之屠……谁人不悲,谁人不愤?!彼时思风尚在海岛上闭关跟随他师父习武。待消息传上海岛已是一年之后。他舞了一夜的乱剑,寻来一支秃笔,将李白的诗句改了,一气呵成,凌乱成字。那一年思风刚满十四,血气方刚,年少鲁莽,恨不得立时斩杀满洲鞑虏,偷偷渡海结果被他师父发现勒令禁足。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视一笑泯恩仇”——他们过去与天地会互有嫌隙,常有口角。在瑶山与天地会一行共抗清兵后,展思风写下这幅字准备赠与分舵主倪葛成。熟料,字未送出,倪舵主便与世长辞了。
她又抽出一张,一丝笑容浮上嘴角,将揉皱残破的纸轧平整,上面写的是“扫尽番旗黑鸦城,还天皓日皎皎月”。这是他少时的吟诵,据说还曾经自得过一番,不光写了下来,还要镶裱。长成后甚觉拙劣,将纸揉了,却被她悄悄拾了去,结果被他发现又要了回去,就此再未丢过。
她继续翻看,镶裱得最好的一幅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几乎是他的口头禅,再来是“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凡此种种,梅晗雪看得心神恍惚,想起他们七年前的相识,想起他与义军打赌,竞杀果儿格,想起他为师父的离去悲痛欲绝。
往事如烟,不觉叹息。
最后一张笔走龙蛇,笔墨饱满,力透纸背,写着气势磅礴的四个大字——“莫负天下”!
莫负天下,莫负天下!梅晗雪登时呼吸困难,心痛难当。
要不负天下,却终是负了我啊!
她愤而起身,拧绞的双手不过撕了一个小口,便撕不下去,任其悠悠坠落。掩面伏案,她好恨,好恨,好恨——自己!
屋外忽而风起雨落,门窗吱呀,眨眼间几案被溅,“莫负天下”的草字头洇染开来,梅晗雪眨眨眼,一个激灵,匆忙拾掇了桌面。原本整齐的书卷被她弄得乱七八糟。
梅晗雪望着书柜的凌乱,对着镜里的自己大笑,瞧眼前的人,真是个荒唐的人儿!
她痴痴地凝视了片刻,转身走到屋角,拾起孤零零的披星剑,嚯地抽出——锋芒未减,寒气逼人。
用手一寸寸抚过剑锋,淡淡的腥气顺着流淌的血液而出。
真是好剑!
冷寂无人的戴月楼聚满了忠义堂的人。一夕之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来去之间,带走一生喧嚣,徒留一室凝沉。
梅夜风突然闯入,难以置信地望着床上血色尽失的人儿,流云在一旁嘤嘤啜泣,玄青、玄黄各守一方。梅夜风跳起来,朝着玄青怒吼:“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梅姑娘不知道怎么知晓了马得功、张勇他们南下的事情,前去行刺。”
梅夜风目眦欲裂,一把攥起玄青的领口,“梅晗雪一直待在小楼里,她怎么会知道?是不是又是你泄密!”
“没有!我都不曾露面,怎会对她说什么呢?不过后来确实发现堂里的密函失踪了。”这密函上的内容恰是马得功、张勇受命于洪承畴,由甘州奔赴两江,欲与张杰等人密会。
流云软声道:“哥哥先不要追究责任了。让姐姐养好身体最重要。”
玄黄走到他身边,“几位长老都来瞧过了。梅晗雪这次的确太过莽撞,不过却干得漂亮。单枪匹马,不光杀了张杰和他身边的敕里木,还令马得功重伤,只有张勇微恙。”
“这怎么可能!以梅晗雪一人的武功?”
“长老们也很吃惊,但确是如此!”玄黄提起血渍已干的披星剑,“你瞧。”
“听闻刺杀就发生在一瞬之间,见着的人说干净利落,如有神助。”
流云忽然道:“也许,是展大哥在天有灵,为姐姐护航。”
另三人都倏地抬起头来,面面相觑,然后一齐望向披星剑。
展思风,这个名字在忠义堂已禁忌许久。
“也许,真是思风呢,”玄黄抚着剑身,低语着,“精气灵魂附在这披星剑上,从未离开。”
“姐姐的坚持是有道理的。”
哐啷!梅夜风一把摔了披星剑,“混账东西!他如果真心对梅晗雪,保护她还来不及!帮她斩杀清兵算什么!”
“哥哥……”一声低弱的呼喊响起。
众人齐齐回过头去,只见醒来的梅晗雪从棉被下探出手来。
“晗雪!”
梅夜风拉住她的手,一个“你”字卡在喉口半晌,最终只问她:“为什么?”
梅晗雪透过层叠的纱帐望向遥远的天空,轻轻道:“有人会记载下来这次的刺杀,明军叛将张勇和残害汉人无数的敕里木是谁杀的?是梅氏。梅氏是谁?是展思风的妻子。他们夫妻二人,一个正气凛然,与明朝义军并肩作战,斩杀清兵无数;一个不让须眉,秉承夫志,单枪匹马刺杀叛将成功。两人一前一后,斩杀了天山双煞。展思风的旁边,永远会有个梅晗雪。”
她转过头来,“对吧?”
梅夜风怔了片刻,猛地站起身来,不敢再瞧梅晗雪一眼,飞奔至屋外,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悲痛,呜咽着涕泪横流。
他错了,大错特错!
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那样懊悔。悔不该在阮清涟的杯中下毒,悔不该与众人计划斩杀阮清涟,悔不该如此自以为是!悔不该!
他跪在廊上,仰天悲啸。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啊!
一行白鹭飞掠青天,门前的梅花开了又谢。
康熙皇帝业已登基,清廷的统治愈发牢固,鲁王病故,明朝义军渐散。忠义堂豪侠的丰功伟绩皆成了过眼云烟,曾经兴风作浪为祸人间的青莲教亦不复存在。曾作为青莲教据点的悬天崖已被付之一炬。
有人说青莲教是被一夕灭教,可能是清廷也可能是神秘侠客。也有人说是教内内讧,分崩离析。
然而,展思风与阮清涟的故事却留在了人们的心底,交口相传。
只是不同的是,曾经在故事里或无足轻重或卑鄙狭隘的梅晗雪,一下子变了模样。围剿追杀展阮的主谋并不是她。人们说她心胸豁达、情深不移、武功盖世,与她懦弱无担当的兄长可不一样。梅夜风竟抛下忠义堂的重责,抛下妻儿亲眷远走避世。反观梅晗雪即便遭受背叛也为爱人实践心愿,牺牲小我,成就大业,为了反清复明,年纪轻轻便与世长辞。
死时绾着发髻,一手握着披星剑,一手攥着绣帕,床边散布着展思风留下的手稿。
依样下葬,独立墓碑。
传说就在那大岚山上,遥遥对着现已破败的戴月楼。
后来又有传说时有情人怜她最终未能与爱人同穴,折下她最爱的梅枝入山寻墓祭扫,惊讶地发现“展梅氏晗雪之墓”变成了“展思风梅晗雪同葬之墓”。
实令人费解。
想来不过是传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