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侯丽雅试着拨通曾经林天高的手机号时,那天,正好下着雨,如同蓝蓝下葬的那一天。
他的声音依旧从前,但语气截然迥异了。
“天高吗?”
“你是——”对方的听筒中,传递着诧异和警觉。
“我是丽雅,怎么,不会忘了我吧?”
停顿。
不清楚有五秒,还是十秒。
“啊,丽雅啊,啊,怎么会呢,怎么样,很好吧?改天一起坐坐。”林天高极度诧异后,开始寒暄着打哈哈。
“好啊,那就今晚吧?”他的客套话正中侯丽雅下怀,她马上顺水推舟。
林天高迟疑了,他真没想到侯丽雅竟然这么回答自己,这下他倒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怎么,苏姐管教这么严啊,天高,你不会是气管炎吧?”侯丽雅开始激将了。
林天高马上说:“瞧你说的,她忙的很,顾不上管我,我得接闺女去。”
“幺,天高,没想到你还这么模范啊,还真是我们蓝蓝培养出来的。”侯丽雅故意提及蓝蓝。
林天高脸色马上涩了起来,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沉沉的,蓝蓝这个名字像是被侯丽雅生生从心里的墓地里生揪了出来,晾晒在那里难受的无以言状。
侯丽雅偏晾着他,也不说话,就等着他先开口,憋了一阵子,林天高才说:“丽雅,我也很思念她。”
侯丽雅说:“天高,今晚和苏姐请个假,我是有事找你,并不是无事生非,好吗?”
林天高一听马上痛快说:“行,那我们在哪儿见面呢?”
侯丽雅想了想说:“天高,你来我家吧,我一个人,方便。”
林天高迟疑了一下说:“行,你告诉我地址。”
侯丽雅精心布置的第一会合即宣告成功。
何为钓鱼?不钓之钓。
一路上,侯丽雅思谋着自己这盘钓鱼的棋盘究竟应该如何布置,她设计了诸多个场面。例如:喝酒的时候,酒不醉人人自醉,欲哭欲笑,举手抬眉,动静皆景,绝不在卖弄中而要卖弄,绝不在风骚中也要风骚,她想,那才是风情中的极致表现。
再例如:强装一下这么多年来自己风尘中的彷徨,寻找梦想中的失落,托腮杵眉,绝不在距离中却总遥望,也不在咫尺间透露亲昵,一张桌子,隔望两面,犹似伤情,以引起林天高一个男人情不自禁的怜悯。
或者:干脆醉上一回,醉过了,错过了,两个人,便也将错就错了。
她更不断回忆林天高旧时的习惯和兴趣,以找寻谈话的切入地,路上,一面叫了外卖,又交代外卖特意送鲜花蜡烛,只说是饭店今天做活动,送给客人的,嘱咐送饭的服务员特别送到一句话:能够得到这份礼物的客人一定会有艳遇发生。
然后到了家,便开始收拾停当,自己加喷了点香水,刚刚打扮停当,林天高就开始敲门了。
开门。
蓝色的长裙包裹了一副绝佳的身形,当林天高看到侯丽雅的时候,他确实惊艳了!
侯丽雅已经窥到了他的惊艳,她眼神中透露期待,传递给了他!
林天高似有触动,。
“天高,这蓝色好看吗?”侯丽雅故意问道。
她知道,今天,就是要给这个男人刺激,从色彩,到布置,到饮食!
让他知道,他以前的蓝蓝绝不能忘记,而回忆蓝蓝,就要冷落他老婆!
林天高果然回忆了这种颜色,曾经在梦幻的校园,一个蓝色的女孩儿,穿了蓝色的裙衣,给了他蓝色的梦幻,最终,带着他那个梦幻离开了人间,他怎么能够忘记。
“好—看。”林天高尴尬而答。
侯丽雅笑了,“进来吧,天高,好多年没见你了,见了你,我就更加想蓝儿,一想就要哭了。”
说着说着,她竟由笑马上转为了哭泣的声音,一边拭着眼泪,心里确实难过了起来,一边也暗自佩服自己几乎可以做一级的演员了。
她这么一说,林天高也心里颤颤巍巍的,那个女孩儿带给他内心中的伤疤和缺憾是目前这个世界中五人能够替代的,现下侯丽雅说着蓝蓝的名字,穿着蓝色的衣服,像一把利剑在他面前明晃晃地闪,凉的他心都发幓,仿佛感觉蓝蓝的魂魄在这个房间里无所不在一般,他强压着惊恐及难受,对侯丽雅说:“不请我进去吗?”
侯丽雅马上转而又笑,满含温柔而热情道:“哎呀,看我这人,净顾着说那些叫人不开心的了,客人来了都不知招呼了,来,天高,进来吧。”
说罢,给他放好了一双拖鞋,林天高一看这双男式拖鞋,心里狐疑,看来这里经常有男人进出了,谁知,还没等他内心猜测完毕,侯丽雅就装作不经意解释道:“为了请你来,昨天我特意买的,听蓝蓝说过,你喜欢蓝色,就是没听他说过你的脚的尺码,不知你穿了合适不合适。”
林天高心里一惊,原来是为自己买的,他更加狐疑她为什么了,但也不好马上询问,便换了拖鞋,心想待会儿她一定自己会说出来缘由的。
侯丽雅领着他走到了客厅边,他自己很自如地就坐了下来,桌上一束花,居然是丁香,紫色的花儿散发着馨香,他真不知这种花居然她也能买到,于是问道:“丽雅,这花和我们学校的太像了,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天高,这就是我们学校的,你没看出来吗?”
“什么?”这一次,林天高真的惊呆了,他不知侯丽雅这一切的缘由,究竟是为什么,心里面不由有些恐惧,可能人类对于不能是别的行为都会本能地产生这种心里反应吧。
“天高,不要惊讶,很多年了,我一直在思念我们的学校,思念那些丁香,思念蓝蓝,——”“还有,思念你。”侯丽雅最终深情地说。
林天高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望着侯丽雅那双渴望的眼睛,马上回避。
侯丽雅几乎贴近了他,她的香水味冲击着林天高的鼻子,到达大脑神经,林天高感觉人有些轻飘飘地,但他努力控制了自己,让自己的神智不受这气味飘移,他努力用清晰而镇定的态度说:“丽雅,我思念学校每一个人,思念蓝儿,对蓝儿,那是没得说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她,到死都对不起她,我——”
侯丽雅一把捂上了他的嘴:“天高,别说了——”,说着,眼神透着忧伤般的痛楚,让林天高深信仿佛蓝蓝在她的心里也划了深深的一道伤,而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人正对视间,门口“铃铃”地响,林天高问:“有人来找你吗?”
侯丽雅说:“不会啊,怎么这么晚了还有人来?哦,对了,天高,我差点都忘记了,我叫了外卖,下班来不及做饭了,怕你来我这里委屈。”
“哦,原来是这样啊”林天高听了便立即去开门。
侯丽雅也走到了门口,开门后,就看到服务生正站在门口,换上了一次性鞋套,看样子林天高必须要给他让开门口了,林天高便侧了身体,只见他走了进来,先取出餐盒,交给了林天高,林天高接过来,准备付钱给他,他又恭敬地做了一个揖说:“先生,小姐,祝贺你们成为了我们饭店今年的最幸运的客人,我们特意为您们准备了一份精美的礼物,凡是得到这份礼物的客人,都会在近期拥有一份最浪漫的艳遇,祝贺先生,也祝贺小姐,祝你们开心。”
说罢,他问林天高:“请问先生这份神秘礼物可以放在什么地方呢?”
林天高看看侯丽雅,侯丽雅说:“哦,那就放到餐桌上吧,这边来吧。”
服务生跟着侯丽雅,走到餐桌边,把玫瑰花和蜡烛取出来,放好,点上烛光,然后说:“祝先生和小姐用餐愉快!”
说完这些,看样子就是该等着结账的时候了,侯丽雅便去取钱,林天高说:“我来吧”,侯丽雅已经结了帐了,她说:“还是我来吧。”
服务生说声:“谢谢小姐,不打扰了。”便离开了。
关上门,两个人坐在了餐桌边,享受这鲜花和烛光的浪漫,隔着烛光,侯丽雅给林天高倒了杯酒,边倒便说:“天高,你还是喝红酒吧,白酒喝多了身体不好。”
“好。”林天高很听话,看起来,二人真的像热恋的情侣般,侯丽雅给了他初恋般的温暖,许久以来,这种感觉,苏映霜已经再不会给他了,蓝蓝更不可能了,林天高不禁有些怀旧了。
看着酒杯子里一漾一漾的红色液体,林天高有点沉醉的错觉,真应了那句“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话了,侯丽雅看着他的样子,便在他出神时自己也丢了魂一般,故意把酒可着劲儿地倒,直到那红色的液体漾出了杯子的边缘,任由它继续涌出。
“哎——丽雅——”,林天高看着看着,才发现酒已经洒了出来,流了一地,侯丽雅假装没有听到他说话,也没有反应,继续倒着酒,眼睛直直地望着烛光,但她可以扫到林天高的眼睛,她看到,那双眼睛,从理智走向迷离,惊讶,又开始慌张。
“丽雅——”,林天高急的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以阻止她继续倾倒这红色的液体。
“哎呀——”侯丽雅佯装从遥远的深思中被一下子打断了般,满是惊恐,手握脱了酒瓶,“咣当——”随着酒瓶子的倒地,侯丽雅蓝色的衣裙上已经溅了几许的红色。
林天高看着她,忙一边撕了纸巾给她,一边去捡那些玻璃碴子,“别,天高,别忙了——”侯丽雅的双手已经揽到了他的腰,她醉了般呢喃:“天高,我很痛。”
林天高心里直抖嗦,对于面前这个美人儿,他真的要醉了,但他给自己已经划了界限,绝不做违背自己心念的苟且之事,他扶起侯丽雅说:“来,起来,是不是划破了,你家的药在哪里?有纱布吗?我帮你包扎一下。”
侯丽雅娇滴滴地说:“天高,你真好,这么多年来,我——”说着,她便泣不成声了,用手一面指指客厅说道:“在茶几的下边,有个放药的竹篮子,那里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