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想去见苏映霜一面,总该告诉她一声吧,于是,他对老婆说:“我去护士那里看看,问问你的病。”
老婆允许了。
老周走路并不轻松,穿过人流似乎很远才找到苏映霜的办公地点,还好,她正在,老周没有敲门就进去了。
“苏小姐——”
苏映霜看到他的面色时,感觉了犹豫,她便猜对了几分,她先站了起来,不同于以往的高高在上了,老周有些受宠的感觉。
只见她起身还倒了杯水给他,那意思是让他压压惊,老周很感激,接过来没有喝。
“喝点吧,慢慢说,不急。”
老周便一口全部喝光了,然后说:“我不能娶青儿了。”
他没有看苏映霜的脸,不过,他感觉她并不惊讶,也不生气,她说:“我猜到了,你决定的事,就是应该的,不要内疚了,这也不是你的本意。”
老周几乎梗咽了,他真的很难过,青儿受伤了,老婆病的也不轻,都是他的错,他不知道该怎么惩罚自己了。
“你还见她吗?”苏映霜问他。
“我没有脸再见她了,我不知该怎么说。”
“唔,我理解。”
沉默。
“你老婆的病也不要看得太重,不要告诉她,这样对她的恢复有好处。”
“恩”
“这种病也不是没有康复的,任何奇迹都是可以出现的,你要相信医生的力量。”
“恩”
“好了,如果将来发生什么,可以和我倒到你心里的烦恼。”
“恩”
老周抬头了,看看苏映霜,正穿着白大褂,怎么看怎么像观世音,来他身边真是救苦救难了。
一周后,刘青出院了,老周的老婆也转院了,苏映霜远远看到老周搀着他老婆,不知情的人望去,一定是一对极其恩爱的夫妻了,哪里还能猜的出男的会有外遇呢,她想着想着不觉哑然失笑,世事就是这般难以猜测,这段时间来,老周心中的砝码来回倒腾了几个回合了,不是他丧失道德,遇上这种事,谁都难以抉择,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刘青阴阴地,苏映霜领着她,她终于憋不住了,问道:“姐,他呢?”
苏映霜只说:“他飞走了,以后,你彻底忘了他吧。”
刘青疑惑着,但不想问了,苏映霜这个飞字,已经给了她永久的答案,身体流离了一遭,如今恢复了,飞来的人,如今也飞走了,那么心呢,是否能恢复从前的单纯呢?
“青儿,他没办法的,你们只有这段了,让一切成为过去吧。”
扶着刘青,到了医院外面的一处长廊,两个人坐了下来,藤蔓爬满了廊架,一只蜘蛛正在一片叶子上爬行,苏映霜想到了讲了一个故事,于是对刘青说:“青儿,看见那只蜘蛛了吗?”
“恩,它就那么慢慢爬着,根本不舍得离开那片叶子,好像人一样。”
“可它终究是要离开的,世上没有永恒,你看,要下雨了,”
奇怪,似乎天空果然阴沉了起来,那蜘蛛急急忙忙找寻避雨的地方,很快就爬走了。
“还是自己重要啊,纵然再依恋那片翠绿的叶子,它还是逃了。”
“青儿,那是因为,在很久以前,那片叶子只给了它晴天中的爱。”
刘青哭了,“姐,他为什么要逃?是我们没有缘分是吗?”
“青儿,他老婆患肿瘤了,他必须逃走,这就是你们的缘分。”
天空愈加阴沉,就一会儿的公功夫,雨就要来了。
那晚,苏映霜回了家,心情尤为沉重,她感叹天底下唯“情”字最为憔悴,躺下了毫无言语,林天高看她心绪低沉,便附耳问道:“今天累啦?”
“唔,别说话了,睡了。”
林天高睡不着,他想自己的老婆了,便用手搭在她腰上,谁知苏映霜心里烦躁的很,便伸手推开了他,林天高不快了,“你知不知道你是谁啊?”
苏映霜更烦了,并不想搭理他,心想谁知道呢,别人都探不上个情字了,连身边的老公都只图个“性”字罢了,得不了就这样粗口了,真真儿就一个字,薄!
林天高看她越发冷淡自己,心里狐疑了,难不成老婆外面有了人?
他决定试探一二,于是强行要把她的身体掰过来,苏映霜不让,他便爬到了她身上,一面使劲压,一面说:“老婆,想你了。”
苏映霜被压的几乎喘不出气来了,便说:“我很累了,你压的我难受了。”
林天高不依不饶,更加用力了,他的嘴也要堵着她了,弄得苏映霜几乎窒息,她感觉自己的忍耐就要到了限度,可是却无力呼吸,等到林天高这一吻短暂的停顿时,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要将他推开,林天高惊愕了,她的表情那样厌恶,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她的老公,而是一个色狼!
他刺激起来的兴趣立即耷拉了下来,她这表情同样刺伤了他的自尊,他说:“苏映霜,别在家里做你的主治医师,我是你老公,这是你该尽的义务!”
苏映霜更加失望:“义务?那你尽了丈夫的义务了吗?”
“我怎么没有?我现在就在尽义务!”
“这种义务我不需要!”
两个人僵持着,苏映霜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林天高也不示弱,在苏映霜看来,他那眼神带有恶劣的侵犯性!
“我睡了,不想理你了,真不可理喻!”苏映霜不想再看他那眼睛了。
“你想睡就睡?起来!”林天高被惹怒了,他强行要拉她起来,他的劲很大,苏映霜的胳膊辣辣地疼,那时间,她心痛了!
“林天高,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给我起来!”
他依然拉着她,在她看来,那已经不是拉了,而是拧!
她再无反抗,自己坐了起来,头抬得很高,怒视着他,像个不可侵犯的女神,严肃地发冷!
“你说吧,要干什么?”
她这一问,让林天高不知该怎样回答,他自己都不知自己要干什么,反正,就是自己受了打击了,他要找补回来,给他男人的自尊。
“你说,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他质问道。
苏映霜气极了!她没有想到,林天高居然这么诋毁她!
如果说有人,那必定是夏如清了,可是,她没有和他上床,算是有人吗?不!而且,她在情感上已经彻底要将那个人删除了!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这么问!
“请你不要诋毁我!”
“那你为什么这样?每天你都忙,你都冷淡,我是这里的空气对吗?你强,有能力,我比不上你,可以明说,不用你这么冷淡我!”
“林天高,我几时拿你冷淡了?从我嫁给你,就没有嫌你能力的问题,我是不是拜金的女人,你心里很清楚,无聊!”
苏映霜都不想和他继续争辩了,她自己倒头躺下了,可林天高偏不行,他又一次拉了她,一边说:“起来!不许睡!”
他这举动,在苏映霜看来,已经野蛮了,她说:“你别拉我,再拉我就报警了!”
“嗬,报警?好,你报吧,警察懒得管这些!”
苏映霜看他的怒火似乎无法熄灭,便想算了,糊弄着他得了,也好睡个安稳觉了,便说:“你有完没完啊,不就是这个吗?你随便,也不觉得没意思!”
林天高被她这么一说,那里更加泄气了,但心里的怒火却一次次被点燃,他受不了老婆对他的瞧不起,怒火中烧,“你没兴趣吗?好,我看看有没有兴趣,如果没有,那就是在外面偷吃了。”
说罢,便开始在她身上触动着,游弋般试图刺激她,苏映霜很烦躁,不过她听了林天高说的“在外面偷吃”这一句,心里也怕他胡思乱想,便任由他摆布了,林天高看她比刚才乖多了,气消了一半,心想让你瞧不起你老公,给你点难受的让你忘不了!
于是,夜阑人静时,二人便也春宵菱床处了。
第二天,照常的送孩子,照常的上班,只是,在幼儿园的时候,她听说天天已经转学了,这个消息令她很失落,甚至憎恨夏如清,这般离的绝,就在不经意间,像空气般已经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于是便开始照常的工作,照常的做手术,接引一个个来到世间的生命,并时而悲伤地送走一些本不愿离开的生命。刘青自出院后足足在家里休息了半月有余,期间,苏映霜并没有给她一个电话,没有一点点言语上的安慰,她想索性给她自我调整的空间,既然曾经死过,就自己重生吧。
到了刘青返回医院的时候,她变了一个人一样,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好,但是话语少多了,见了那几个年轻的护士也再不爱开玩笑了,更不用说淘气去捉弄别人了,科室另外几个小丫头对苏映霜说,姐,刘青病了吧,给她看看心理医生吧,苏映霜淡淡一笑,不用,她那是长大了。
但苏映霜从刘青太多的成熟后面,分明看到了一丝丝的忧伤,同时也添了一份坚强,刘青来上班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一名难产的孕妇,那天,也恰好是婴儿死在腹中,原因是母亲来医院太晚,缺氧过度,刘青一遍遍给苏映霜递着医用工具,她用足了身心去做,仿佛那真是自己的孩子,当确认孩子已经没了的瞬间,苏映霜看到,她的泪盈出了眼眶,但她很快在没人的地方擦了干净,然后又很快尽心给自己帮忙了。
手术结束以后,苏映霜本想叫她一起吃点东西,但当她收拾好的时候,已经发现刘青不在了。
苏映霜不知该怎么看她这段刻骨的经历,她也真不知该劝她如何去忘记过去,又如何开始未来,联想到了她自己,便庆幸夏如清这个人的彻底消失,如果她们也开始一段没有结果的刻骨经历,苏映霜竟不知自己能否比刘青更放得下,或者更坚强。
夏如清从出院后的第三天就开始工作了,在第二天的时候,他电话了老婆,尹梦竹那边听了太惊讶,她说,如清你为什么总是等一切结束了的时候,才来通知我?
夏如清说:我不是通知你,而是在给你讲故事。
尹梦竹并没有说要来北京看望他,只是在电话里叫天天,天天说,妈妈,我爸爸很坚强,我也是,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