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高是心里又一个大疙瘩,胡侃了没几句,就请了假,去医院了。
苏映霜正在医院坐着,刘青和老周都在病房里,老周刚进屋的时候,苏映霜差点没认出他来,背都要缩了,看上去,真成了个老头子了,看着苏映霜憔悴的样子,老周连连叹气,今非昔比啊,刘青在一边骂他,你别给我苏姐耳朵里灌这个了,说点好听的让她高兴高兴,老周把鲜花放在桌上,才收起了哀叹的面容,说道:“苏小姐,在我记忆中,你是一个能够激励别人的女人,似乎,站在悬崖边儿上,你都能笑着对后面的人说,后退,后退,后面有路!现在,你的身后,就是路,别这样,我看你精神不大好,所以提醒你,一定要好起来,凡事都有路的。”
苏映霜怔了怔,瞅着老周,真是满脸沧桑了,心想他来劝我,倒不如说是解一解他自己心里的旧日心思,便笑了,“老周,你很会说话,你看,我笑了,哦对了,这花很好看,也很香,我很喜欢,是青儿挑的吧?”
“姐,这回你可猜错了,听说是来看你,我家老周是亲自上阵了,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他弄的不伦不类呢。”
正说着,林天高拎了饭菜进来了,老周并不知晓这两口子婚外那么多的事情,只晓得是因为婆媳矛盾,林天高冲动施暴了,看林天高进来,便当劝和一二。
“姐夫,这是我老公。”刘青首先打了个招呼,林天高看看老周,心里还是惊讶了半天,早听苏映霜说刘青找了个二婚的,没成想就是这样一个老头子,不过看刘青满脸幸福的模样,林天高想可能天下人真是王八看绿豆,自己看顺眼了就行,他也打了个招呼,说:“哎,谢谢啦,坐吧。”
“哦,我也不知该怎么称呼你,”老周论起辈分来,还真不知怎么张口了,倒是林天高比较直率:“叫我小林吧,别讲究那么多。”
老周坐下来,就觉得自己满腹的话,必须要义正言辞对林天高说一说了:“小林,十年修得同船渡,苏医生可是这世上难得的好女人了,你们的日子是你们的,父母不能陪你一辈子的,苏医生,我想,她一定是个贤妻良母的,你们有什么冲突都可以商量着来,千万不能动手,男人一动手,伤的就不是女人的身体了。”
林天高低着头,半天不说话,老周又说:“别气馁,浪子回头金不换,伤了,总有伤好的时候,就看你的用心了,你们孩子都那么大了,我是过来人了,知道婚姻的变故给孩子能带来多么大的伤害,慎重点,重修旧好,坏事都能变成好事的。”
林天高一愣,他不知道还能重修旧好吗,记得苏映霜曾经说过,如果你再和我动一次手,就坚决离婚,一句话都不必再说了!这回,都打断肋骨了,她是断然不会原谅自己了,都醒过来一周了,见了自己,一句话都没说过呢,就看她那眼神,呆滞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对自己的恨有多深了!
他只对老周说:“谢谢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们好,事情都这样了,说什么恐怕都没有用了,随她吧,我知道,我做事不考虑后果,自己也受到了惩罚,我倒希望被枪毙那个人是我,她可能就解恨了,现在我拿什么来赎罪,都无济于事了,等她出院了,我们就去办离婚吧。”
苏映霜靠着病床,泪水,就扑簌簌流了两行,无论对林天高有多么不满,有多么忌恨,想到这场婚姻面临离散,就觉得悲从心起,十年了,记得十年前,林天高抱着自己,坏笑着说过,“傻丫头,等十年的结婚纪念日,再好好大办一次。”当时,苏映霜说:“纪念日谁要大办啊?”“哈哈,大办,不成,就按二婚办!”林天高逗着她,苏映霜的粉拳就捶在了他那副壮士的胸膛上了!
二婚,苏映霜回忆起这一幕,觉得愈发凄惨,结婚纪念日,倒要成了结婚祭日,不知要埋葬谁,和谁,还是埋葬一段根本就算不上爱情的爱情!想着想着,她鼻子就酸了!
医院躺的这几天,苏映霜很思念夏如清,但是,从手术刚做完的那天,目送他走之后,就没再看到过他,刘青每天都来,可是苏映霜不好意思问她关于夏如清的事,在麻药过后的那天,腰椎牵连的浑身都痛的发抖,林天高只是站在旁边,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要不,就是悔恨一番,苏映霜感觉麻木了,她需要安慰,需要男人的爱!
他一定是不敢来看我了,起初的时候,苏映霜就是这么想,他怕给我带来麻烦,现在,他一定也在煎熬中思念,如同我思念他一般!思念这东西,久了,就变成飘渺的摸不着的感觉了,后来,她忘记了夏如清临走是的眼神,那眼神,在她疼痛的几天内,一直是支持她坚强度过难关的支柱,再后来,那眼神逐渐在她记忆中变得模糊了,她甚至都记不清夏如清面部的轮廓了,有时候,林天高蓦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感觉,他们两个人真的是太像了,尤其是林天高瘦了一圈以后,遥远地走过来,都是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脸颊,只是,夏如清比他凹凸更明显点,究竟有多凹凸,她记不起来了,林天高站在她面前,忧郁地看着她,也是不说话,她便流泪,恍恍惚惚地,分不清是对哪一个男人流泪了,于是,林天高便低着头离开了,她望着消失在病房门外的背影,心,就萧瑟了,他,又走了…..
而每次,林天高都是躲在医院消防通道的走廊里,偷偷吸烟,那时候,是他最痛苦不堪的时刻,手里的烟,根本不能满足他的需要,反而是刺激了体内驱虫的活跃,各种最鞭挞他灵魂的东西便在烟雾笼罩中通通袭来,罪恶,懊悔,耻辱,嫉妒….,到最终,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灵魂,黑也不黑,白也不白的,如同了躯壳,只是每日出现在老婆身边一次,或者几次,最初来的时候,带着幻想,希望她能够看他一眼,哪怕是怒视一下,或者仇视都可以,但是,每一次,他都发现那种幻想都绝对破灭,她的目光,总是在他遥远的时候,甚至带有期盼和欣喜,但是,一旦他接近几米的时候,她便迅即呆滞,就连痛楚都没有,仿佛林天高这个诺大的身体,出现在病房中,犹如空气,不复存在!
后来,他便感觉自己恐惧每次接近病房的那瞬间了,那种不被人关注在心上的感觉,比当初孤零零被丢在码头上,又孤零零被警察拷上了铐子,然后孤零零关进号子里呆着的感觉,都要恐怖!
周五的时候,苏映霜终于和他说了一句话,是关于接琪琪的,尽管她说的淡的赛过白开水了,但是,林天高感觉自己当时的心,还是忍不住突突突跳了很多下,后来,他就“嗯”了一声,立即离开了。
琪琪是欢奔乱跳地跑进病房的,她不知妈妈的背疼,凑过去就往她身上爬,苏映霜想抱着她,就是扭着不方便,林天高终于开口了,他是对琪琪说的:“闺女,别碰你妈,你妈疼!”
苏映霜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又冷若冰霜了!
是门口天天的喊声,彻底融化了她脸上冻结的那层厚厚的霜!
门口,那个曾经熟悉的身影,在不意之间猛然出现在了门口几米远的位置,他伫立在门框边,用一种悠长的眼神遥望着她,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才轻轻走了进来!
林天高的漠然,也是从夏如清进来的瞬间被打破的!
还是夏如清首先冲他笑了笑,看起来,那个笑极为谦虚的样子,林天高的脸也是抽动一下,作为了对他这个笑的回复,“周末了,上周孩子们说好的要一起玩,我就带来了,孩子们会开心的。”夏如清说着摊着两手,林天高说:“恩,是。”就没有话了,他瞅瞅女儿,琪琪看到天天,异常的兴奋,两个孩子拉着手在病房里就跳了起来,他便更加无语了,看看苏映霜,呆滞了一周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他又瞅瞅夏如清,对他不是那么憎恨了,便说:“你,坐吧。”
“谢谢。”夏如清拘谨而客气,他甚至都没敢正视一下苏映霜,很快就和林天高说:“孩子们在这儿玩,我们俩外面抽烟去,这儿吸,她受不了,孩子们也不行的。”
林天高觉得自己竟难以抗拒他这个要求,跟着出门了,走在走廊里,他自己都琢磨原因,后来认为是,受了苏映霜那个呆滞的折磨太久了,只要能有人破解了她的呆滞,他就能够视为朋友,所以,这个本来敌视的男人,他居然能够接纳了!
林天高前面走着,带着夏如清,还是走到了消防通道,那里经常没有一个人出现的,两个男人点上了两支烟,都朝着黑漆漆的窗外茫然地注视着楼下根本看不清的车来车往,一直吸完了整整一支烟,二人都没有说一句话,于是,二人又同时默契地点燃了第二支烟!
“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出院啊?”夏如清终于开口了。
“额,还不知道呢。”
夏如清感觉很惊讶,朝向窗外的脸回头看看林天高。
“额,大夫说了,看情况吧,恢复快就一个月吧,伤筋动骨了。”林天高并没回头,但是他知道夏如清诧异他一问三不知的回答了,很快纠正道。
“哦,这段时间有需要帮忙的你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是让两个孩子一起高兴一下吧,别因为你们忙,孩子受了委屈。”夏如清很平静地说,听起来,林天高觉得他就是在助人为乐了,根本不是男欢女爱,林天高瞅瞅夏如清,也觉得诧异,心里不由嘀咕了,看样子,我妈是过敏了点了,要说这个男人,要找女人,可以有足够的条件千挑万选了,对苏映霜,就算喜欢,也是一阵风了,怎么也不可能是爱的死去活来的,话说回来,她都腰伤了,老公回来了,还有什么合适的条件,够他沾惹花草呢?
“兄弟,你妈那边你多劝劝,能和好还是和好的好,住在一起,都有个照应,等她出了院,接回家去,还是一家人,我们都看了高兴。”不等林天高狐疑完毕,夏如清居然开始劝导他了,这下,林天高几乎要彻底颠覆对夏如清的成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