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进林家大门,苏映霜真不知自己两条腿究竟是怎么迈进来的,只觉得一路上没了感觉,而关门的瞬间,两腿灌了铅的发沉。
婆婆从内屋走出的瞬间,瞅着眼前的儿子和儿媳妇,足足愣了三分钟的神,林天高站着,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口里发出“扑哧”一声的牵强的笑声,苏映霜陪着他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你干什么去了?”关老太太瞅着儿子光溜溜的脑袋,终于发出问话!
“呵呵,没干什么。”林天高说。
婆婆瞪着苏映霜,撇了她一眼,然后说:“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儿子回来了,你走人吧!”
苏映霜心里觉得委屈,但没敢言语,看着林天高,不知自己的腿究竟该迈向何方了,林天高笑了笑,说:“她走了,住哪儿啊?”
“我管她住哪儿?你过来!”婆婆厉声呵斥着儿子,然后转身把林天高叫了进去,苏映霜眼巴巴看着林天高跟着他妈走进内屋,然后房间门都关上了,自己的心,便沉到了低谷,很久,她都一动不动,像是要接受一场雷历的审判,僵如冻尺。
不知有多久,那扇门终于再度启开,林天高几乎是冲出了房间,初始而来冷漠的目光已经替代为满目凶光,和他生活了十年的她,此刻,依然难以表述的恐惧!
不等她有所反应,林天高就已经举起了拳头,重重捶在了她的前胸!一边怒不可竭,狠狠地骂道:“欠揍,打死你都亏心!”
立时,那曾经未知强大的恐惧瞬即化成为零,苏映霜只觉自己女人的胸在生生地疼,而这疼痛,犹似体味林天高对她的憎恨,痛有多重,恨,即有多深!
苏映霜抬起头,迎着林天高那双仇恨到极点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了,可你,动手真的是太狠了!”
“狠?!你自己想想你做的事吧!”林天高又一次举起了拳头,就要再度落下,苏映霜眼望着他,并无躲闪之意,终究,林天高那拳头停滞在空中后,萎靡地掉了下来,他憋着气怒视着她,喝道:“你走着!马上走!”
苏映霜抬眼望望,林天高瞪着她的眼睛,全是仇恨!而他的背后,婆婆正阴着脸站在那里,犹似一扇坚硬幽黑的门!她方才感觉,自己本想说出的话,已经没有必要再说出来了!于是,她回身,慢慢向门口走去!
走在门口的时候,踯躅瞬间,才决定出去,她知道,这次,是真正的无家可归了!
就在她彻底离开的瞬间,不知何时,林天高已到了她的背后,而自己迈出的一条腿,不意之间竟被他用腿拦着,身体也被拉了回来,拳头,似雨点坠落在头,身体,乃至各个部位,第一次,他对她动手惨烈而真切,各处,不仅痛在身体,更在心中,而那痛,她知,是他对她的恨!
她始终没有反抗,甚至迷迷糊糊了,她希望这种能给他弥补自己对他的伤害,尽管,他对她的伤害,同等惨烈!
他已经发狂,昏头,暴虐是他此刻的特征,仿佛被关监在狱中这段的囚笼压抑,得以在她身上一并痛快地发泄!她没有叫声,用心和耻辱忍着强烈的痛,而他,却更加肆无忌惮,拳头进行的最终,他感觉自己都不能控制,重重的双脚不停变换着踢向早已屈倒在地的那副柔弱身体,“你这臭娘二们,老子就离开几天,你就给老子戴顶帽子!我踢死你丫的!说走你就走是吧?巴不得现在走呢!”林天高脑中的幻觉更加凌厉,犹如无数鬼魅暗中召唤一般,对,打死她!用力!再用力!
她已奄奄一息,直到最后,婆婆站在身后观战一番后,发现到苏映霜已经不省人事了,婆婆大喝道:“停手吧!她没气儿了!”
这一语,才将疯狂极致中的林天高从鬼魅深渊中拉回到人间!他惊恐地发现,老婆已经快不行了,他慌忙揪她起来,用手拍拍她瘦小的脸颊,已如摇晃中的一根细弱稻草,随力而摆,没有意识!
“别拍啦,赶紧送医院啊!你怎么不收着点力啊!笨蛋!要真出人命来,你说怎么办!”婆婆在后面吼道!
林天高也冲他妈喊道:“不是您让我打的吗?!啊!”说罢,便抱起苏映霜,匆匆下楼了,出租车,出租,他飞奔到小区门口,拉活的司机认出了他,“幺,这不是天高吗?怎么了这是?快点,上车吧!”
“上哪儿?”
“朝阳医院吧!”林天高不假思索,回答道!
路上,苏映霜醒了过来了,她感觉痛彻周身,牵拉着骨髓,气息微弱,但她知道,自己是躺在林天高的怀里,她努力从喉咙中发出一阵声音,尽管微弱不清,林天高还是听了清楚:“如果我死了,千万,要,给琪琪找个,对她好的后妈。”昏迷中,她感觉,在天地之间,唯一不能放下的,是宝贝女儿了!林天高什么都没有回答她,他觉得苏映霜这问话真是多此一举,还不知是谁先死呢,后妈?!我他妈还怕你给她找个后爸呢!好在苏映霜含糊不清说了一句话,不然,他真认为自己亲手打死了老婆了!
急诊室里,苏映霜素日的同事已经忙乎不堪了,很快,她被老公打伤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医院,于是,周雷和刘青,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赶到了急诊室!
门外,林天高站在那里,他从最初的疯狂恢复至了麻木,那种呆滞和不屑于整个社会的麻木状态,已经伴随他一段时间了,而且,像他的影子一样,随形而现!看到刘青和周雷的出现,他几乎没有任何额外变化的表情,直到刘青愤怒地质问道:“姐夫,你凭什么这么打我姐?!”
林天高“哈”地笑了,“都来帮腔了是吧?现在,我成了犯人了,你们都用这眼光看我了,你们怎么不问问她?!”
“她怎么了?啊,姐夫,你有没有良心啊?你卷着家里的钱撒腿跑了,她被你那个恶毒的妈赶了出来,你知道不知道啊,当时,她都动不了!你妈够狠啊,赶出她的时候,身无分文,就带了琪琪和一个小包,你失踪了,她着急,知道你进那地方了,她到处借钱救你出来,你有福气啊,那么大的案子,还真给救出来了,可倒好,我看是放虎归山,你不出来还好,出来了,她就被咬了,伤了!林天高,你还有没有人性?!”
“人性?!你是谁啊?不就是做了别人二房的不要脸的丫头吗?我儿子怎么了,苏映霜勾引别的男人,给我儿子戴了绿帽子,打死她都应该的!你算哪根葱啊?”不知何时,苏映霜的婆婆突然出现在后!
林天高本来被刘青数落的倍感愧疚,也很后悔自己当时太过冲动了,他妈这番话,再次刺激了他,“绿帽子”三个字,如三把锤子,重重地击在自己心头,他凶狠地瞪着刘青,甚至瞥眼看看周雷,一切苏映霜的朋友,现在在他眼里,已全部罗列为敌人!
“怎么样了,天高,她人呢?”老太太问道。
“恩,进去了,估计没事,您回去吧,别在这儿站着了!”林天高吼着对他妈说道。
“我不放心啊,这女人,可不能死,我儿子不能被她再送进监狱!”她狠狠地说道!
周雷看那样子,悄悄把刘青拉到了一边,“青儿,你说,这事,现在该不该告诉那个夏如清?”
“我也不知道啊,刚才听急诊科说了,苏姐肋条断了一根,需要做手术,身上还有很多伤,怕是这次,——唉!真不是东西,把人都打成这样了,还理直气壮的!不就是看到了夏先生抱了一下苏姐吗,可是她那时候是动不了啊,她儿子都被捉奸在床了,她都不说,真是个不讲理的母老虎!”
周雷说:“八成就是因为夏如清,所以我看暂时别告诉他,或者,你悄悄告诉他,别让他更刺激林天高,免得出大事,我总觉得不告诉也不妥,映霜,都被打成这样子了,她现在也没个亲人了!”
说的刘青都要哭了,她说:“是啊,要说我苏姐也可怜,她妈前年刚走,现在他们就闹成这样,若是她妈还活着,还不给活活气死啊!谁家闺女舍得嫁给他们家了,都生了孩子了,又赚钱又顾家的,就被他们这么打!”
二人说着,都愤愤不平,便约定还是周雷去告诉夏如清吧,正好可以劝导一下他,周雷临走的时候,特意拉着林天高,悄悄说道:“天高,你别道听途说,听风就是雨,男人一定要理智处理问题,冲动是魔鬼!”
林天高心中也是懊悔不已,说道:“我确实也是昏头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出手那么重,一切都发生了,没办法了!”
“别急,只要你能想明白,都好办,就怕糊涂!好好想想,等她做完手术醒过来吧!”说罢,周雷就走了!
周雷是在迷情的酒吧间见到夏如清的,别后不知情,唯有醉中迷,看到送回林天高吼,终究,苏映霜跟着人家的老公走进了自家的楼门,从那扇门离开的时候,夏如清就立即感觉自己什么事都不想做了,唯有醉酒!没有映霜,真正醒也无聊,醉也无聊,一杯一杯,夏如清自饮不断,周雷的出现,他感觉,亦是映霜的影子般,可得一寄托!
“来,我给你倒一杯,这酒是个好东西,醉了,最妙,可以见到你想见到的所有人,所有!知道吗?”夏如清晃着手臂,颤颤给他倒好了一杯,周雷忙扶着他的手臂,酒已漾出几滴,“夏总,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我以医生的身份来提醒你,你的旧病不容忽视,这样饮酒,对你的大脑神经很刺激的!”
“哈哈,周主任,谢谢你,我一直都钦佩你,你是个男人!你对映霜的感情,我知道,谢谢你,我替她谢谢你,可以吗?哈,周主任,你说,我,能不能代替映霜,来向你表示感谢?”夏如清语无伦次。
“夏先生,唉,你说你,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映霜看到了也不开心的!”周雷瞅着夏如清的样子,很焦灼,更不敢立即告诉他苏映霜的事情了。
“唉,——”夏如清突然长叹,“怎么啦,”周雷问道。
“我叹明月多情,而流水不付啊,呵呵呵,喝吧,你也该醉一醉了,试试吧,非常好,那种感觉,来,干了!”夏如清端起酒又饮尽了一杯,周雷却端着酒杯,并没有喝,沾了沾唇,又放了下来。
“服务员——”周雷挥手叫道,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先生,需要什么?”
“你们这里有没有解救的饮料?”服务生纳闷了,摇摇头,“那药呢?”“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