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奏折外只有一路救兵的可能性不大,一个濒死的知府,哪还有那么大的能耐请人帮这许多忙,姑且判断有两路。
先说追杀柳玉竹的那伙人,柳玉竹在早些时候吃饭时同他闲聊曾提到,这些人动作大开大合,却是经验老到,擅长追杀,却对一些暗算的招式有些不防备,不知是因习惯所为还是看清了这个女子。
据施韵舟所写的,他倾向于前者。已有两个同伙死于柳玉竹的毒液,但那个头目最终还是被柳玉竹暗算刺瞎了双眼,应该是平日这伙人并没有对上过暗算的能手,都是同人真刀真枪杀出来的经验。
出了正经编制的士兵,还有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的经验呢?
山匪。
扬州城周边正闹山匪,这伙山匪闹得正凶,又恰逢扬州城闹洪灾,一时间竟是没有兵力去剿灭这伙山匪。山匪交手最多的通常是镖师,镖师也是真刀真枪的与这帮山匪交战,可能会有人打些暗器做掩护,却从来不会有真正靠暗器击杀他们的杀招,他们在这方面确实也是薄弱的。
且山匪这样的的人,只要有钱就能使鬼推磨,更不要说涉嫌贪污水坝款项的文祝杰,官匪勾结,确实不无可能。
另一路便是这放出谣言之人。
按理说,身为江北道的一品巡按御史,常老正在前方抗洪救灾,这样不利于他的谣言四起,让百姓心中游移不定,并不利于救灾,身为江北道的节度使胡度竟然丝毫没有出言制止的样子,这本身就不寻常。
居于京中,虽只是禁足在家,但施父有意培养他这些官场事,总时不时跟他讨论一二,他在这方面了解甚多,也能看得更深。
常闻曾弹劾过胡度,多次提议撤掉胡度,不知是因皇帝已然不喜常闻,还是有别的考虑,并没有动胡度,却也足够让胡度对常闻心怀有怨。虽说一介小小知府与节度使求助,胡度大可不理会便是,但一来常闻与他有恩怨,二来许是还有其他因素在其中,这点子事却也是能做的。
回来的路太漫长了,漫长到无事时柳玉竹也总会去想,想这其中的关节,想到底是谁要害常老。虽说也猜测出了大半,但毕竟一来没有接触官场,对诸多事都不甚了解,二来身边可用之人实在太少,想要打探些消息都伸展不开手脚。
秋离的身手,打探这些倒是小事,只是身边仅她一人护着柳玉竹,她一走,柳玉竹必然有陷入危险的可能,这是她万不能冒的险。
听过柳玉竹所说的那些经历之后,就连施韵舟都惊奇在那样几乎讯息闭塞的情况下还能推断出这许多,同时也感慨不愧是他家媳妇,也不知是在夸谁。
“你要去云州替老爷子送行吗?”施韵舟的计划里并没有云州,他担心柳玉竹这般重情,可能会去一趟云州。
柳玉竹却是摇了摇头:“云州……不去也罢。义父去了,那常石生必然是要继承衣钵,作为新一任的常家家主。我才不信以他当日那个态度,能允许我进常家吊唁。再说了,真正能让义父瞑目的并非仅仅是入祖坟……”
“是,我们得替老爷子查明真相,还他清白,好叫他也去得安心。”施韵舟握住柳玉竹紧握的手,将她的手摊开握着,只怕她掐伤了自己。
柳玉竹侧身俯在施韵舟胸前低喃:“谢谢,有你真好。”
柔软的触感,令人颤栗。
却见施韵舟突然握着她的双肩将她推开些许,扶她站好之后自己也站了起来,脸色有些慌张的样子。
原先还疑惑他怎么突然举止怪异,回身正要询问,却瞥见他红透了的耳根,心中暗笑,面上却不见波澜,拨开他的双手就要环腰抱住他一般,惊得施韵舟后退一步要躲,却撞上身后木椅的椅背,椅脚在地上拖拽发出刺啦一声,刺耳又响亮,惹得屋外秋离往屋里询问了一声。
“没事,你守着门口就是。”施韵舟重整形容吩咐下去,才回头看向笑得像个孩子似的柳玉竹,压低声音训道,“我可警告你,随便招惹男人,挑起了的火你可压不下去!”
“哦?如何压不下去呢?”柳玉竹抛了个媚眼就往里屋钻,“我帮你找两件换洗的衣裳,你还不快去洗洗?还要我帮你搓澡不成?”
对柳玉竹如此,施韵舟实在没辙。莫名的,他想起当初在三十六阁的出师阵里做的那个梦,可不就是个妻管严。
不过见她心情似乎开朗了些,被她戏耍便戏耍吧,施韵舟无奈地出门冲洗去了。
换上柳玉竹让人送去的衣裳,在回自己房间和去客房之间纠结了一下,施韵舟还是决定去客房找柳玉竹。
此时柳玉竹已经换上了寝衣倚在床沿,两腿慵懒交叠,正翻着一本书看着,见他进来愣了一下:“你怎么还没回去休息?你不是要随我离京吗?明天就要走了,你不用回去收拾一下?”
施韵舟走到柳玉竹床边,柳玉竹往里挪了挪给他腾了个位置,他坐定之后才道:“你回来昏睡过去之后,我从父亲那里听了消息我就决定要跟你离京,从那时候我就吩咐人去准备了,今晚应该就能收拾妥当。”
柳玉竹见他利索地脱得只剩里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那你也回去睡!虽说我俩定亲了,也不能就这么睡一间房吧?”见他还往里挪了些许,不由伸手推了推他,“伯父伯母都还在呢!”
施韵舟促狭地笑了笑:“这下知道慌了?也没差了,你我圣旨赐婚,又被父亲领回家看管着住了两天,期间我这个未婚夫一直守着。就算婚前有了夫妻之实也没什么,左右都是要结婚的不是?”
闻言,柳玉竹哪里还能不知道施韵舟是在逗她玩的,抬手就朝他肩上拍去:“净说些不正经的!你不是那种人,说这种话根本骗不到我好吗?”
没能骗到柳玉竹,施韵舟还有些不甘心,撇了撇嘴正要说些什么,外间却突然传来墨蓝的声音:“少爷,一切准备就绪,墨蓝特来复命。”
原先还要逗她的施韵舟闻言正色道:“好,还有什么事吗?”
“吕博他……他说明早要来府上拜访。”墨蓝声音有些犹疑,似乎自己也不太能肯定的样子。
“真的嘛!”施韵舟却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但转而又不确定起来,“他除了说要上门,还有说些别的什么吗?”
“没有,吕博说,到时他会亲自来同少爷你谈谈,他还说,想见见少夫人。”
“好,你先下去吧。”施韵舟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直到听得墨蓝的脚步声远去,施韵舟才终于痛呼出声,“媳妇你撒手!你这是谋杀亲夫!”
柳玉竹松开拧在他腰间软肉上的手,抬手冲着他胸口就是猛的一拳:“谁是少夫人了!谁叫你乱教墨蓝他们说话!我哪时候过门了!怎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随着柳玉竹一句句掷地有声的问话,粉拳一下下地砸在施韵舟胸口,不过一个没学过武的弱女子,打的又不是什么太脆弱的地方,感觉实在像是小两口的打情骂俏。
即便如此,施韵舟还是笑着揽住她,不让她再接着打:“伤也没好透呢就开始动粗,老爷们皮糙肉厚的,仔细手疼。”
本来还有些羞恼的柳玉竹被他这句给逗笑了:“哪有这么说自己的啊。”说着,转过身倚在施韵舟身上接着看起书来。
见那书上又是字又是画的,施韵舟出声询问:“这是什么书啊?医书?”
柳玉竹点了点头,正好翻了一页:“是之前在一个村子暂居时,那里的村长送给我的。”
她把她在百花村听村长讲了老神仙华佗的故事说了,施韵舟明显激动起来。
“说起来,这半年我也一直在培养自己的人。墨蓝说的准备,其实是准备我自己的人手,招揽了很多身手不错的人做暗卫,他们大多是出自施家军的,都是可以信赖的兄弟,同时还培养了不少,正在抓紧训练。只是这大半年派人出去找华佗,总是无功而返……”说到最后,施韵舟的语气不由低落下去。
柳玉竹轻抚他的后背:“这也是没办法的,华佗前辈踪迹飘忽,据说自百花村一事后心灰意冷,不太愿意再背负责任,大约隐居去了。”
施韵舟摇了摇头:“你的身子还是虚得很,却还要你安慰我。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华佗为你治病!”
“那就仰仗夫君了。”柳玉竹见他又有了斗志,不由笑了笑,只是又沉思起来,“按说,华佗是三国年间那位神医之名,虽说村长所说的华佗白发童颜,赫然一副老神仙的样子,可传闻华佗不是因惹怒了曹操被杀害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