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竹本就心善,见不得弱小,此刻见到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痛哭,心痛如刀绞,该是何等绝望,才能令得在战场上无所畏惧,不怕流血不怕死的男子汉大英雄落泪呢。
不,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能得到妥善安置,绝不能让英雄们流血又流泪,柳玉竹心中暗暗想到,别的地方的伤残老兵退役她管不了,这些曾经跟随着杀过敌人的兄弟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凄凉死去吗?
“夫君,你不是要去京城调查那件事吗?”柳玉竹想到了办法,“要办成那件事,你一个人势单力薄肯定是不行的,用其他人也不可靠,何不带上老李他们呢?”
施韵舟哭声一停,刹那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媳妇你真是太聪明了,这是个完美的办法。老李曾经追随我奋勇杀敌,绝不能坐视他们遭受此等不公待遇。”双手紧握住老兵的臂膀,“老李,你们再为我效力一次可好?让我们兄弟一起向这世间的不公发起挑战,去他娘的。”
老李浑身颤抖,是被施韵舟的激昂话语感染到了,高昂起头,振奋道:“去他娘的!”施韵舟再次紧紧抱住老李,热泪滚滚。
次日,清晨。
一切安排妥当,施韵舟带着寨子里解救出来的孩童回京城,柳玉竹和秋离带着受伤的张二狗继续去白骨阁,小豆子则是由一个老兵领着返回边疆历练。
“夫君,我如今身体无碍了,配在你身边可以帮你很多忙的,我要去京城。”柳玉竹从昨晚施韵舟决定分开时就一直争辩。
施韵舟言辞果决:“不行,媳妇,此次京城之行,危险重重,我绝不能带着你置身险地。”转身对秋离吼道:“秋离,你还听我的话吗?”秋离拱手道:“公子请吩咐。”
“好,我给你下最后一个命令,那就是给我把玉竹带走,一定要安全送回白骨阁,若有闪失,不要来见我。”施韵舟在边疆历练多年,将军的威严展露无遗。秋离惶恐回道:“是,公子,若有人想要伤害小姐,就先杀了我。”张二狗也急忙表忠心:“俺也是。”
“将军,东西都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有老兵过来汇报。施韵舟大手一挥:“出发!”
柳玉竹冲了过去,怒气冲冲道:“施韵舟,你凭什么赶我走,我不走,这件事是由我决定的,我才是领头人。”“秋离,拉住她!”施韵舟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喝道。
柳玉竹被秋离拽住,挣脱不得,“小姐,公子说得对,您回白骨阁才是最好的选择。”柳玉竹怒道:“回不回白骨阁我来决定,你们凭什么认定会白骨阁就是最好的?”冲着施韵舟的背影喊道:“施韵舟,你这个自私鬼,你不是说生死与共,为何把我推开?我不怕危险,死也不怕,大不了,我们死在一起好了。”
施韵舟拍马行至队伍前头,再次大喝道:“出发!”语气决绝,脸上却是两行清泪伴着晨露流下。
“施韵舟,你个二傻子,你要答应我,每隔五天要给我写一封信,若是我没收到你的信,无论是谁,都阻止不了我来京城的。”柳玉竹泣不成声,黯然神伤,半边身子靠在秋离身上,嘶声喊道。
施韵舟挺拔的身影顿了顿,“好!”队伍开始前行,由于带着孩童和烈士们的骨灰,前进速度并不快。
柳玉竹挣扎起身,在秋离的搀扶下相送,行至一里外的山坡上,秋离拉住柳玉竹,劝道:“小姐,就送到这吧。”柳玉竹无奈,只好停下脚步,看着施韵舟的队伍缓慢前进。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清朗空灵的歌声响起在漫天的晨露之中,仿若是一支穿心箭,狠狠地扎在施韵舟的心上。
柳玉竹吸了口气,继续唱道:“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秋离被柳玉竹歌词中透露的深情触动,眼泪不自觉的流下,叫了一句‘小姐’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伤残老兵们闻者无不心神震动,脚步不自觉地慢下来,目光落在前头的坚毅的背影,希望那人开口。
施韵舟却始终没有开口,即便是听着柳玉竹词中的深情决死之意,仍旧忍着不回头。柳玉竹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动情的歌声响彻在整个队伍上空,终于令得那个冷酷的身影动容,施韵舟猛然回头,眺望山坡上哭得梨花带雨的佳人,眼中也是通红一片,泪流不止。但是为了铲除国家的毒瘤,解决他们的后患,不得不分开。
“出发!”施韵舟倏然吼道,声音都由于太用力而变了,竟隐隐有盖过歌声的势头。
柳玉竹心碎的看着远离的队伍,久久不能言语。
许久许久,队伍早已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之中,秋离小声道:“小姐?”片刻后,柳玉竹的眼睛才动了动,说道:“秋离,我们回去吧。”秋离扶着柳玉竹回了土匪寨子,这里虽然处于深山之中,但是环境并不差,房间里还有着丝绸铺的床,整理了一番,便让柳玉竹躺下休息了。
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柳玉竹才精神好转,秋离打了温水进来,给柳玉竹洗了脸,“小姐啊,你终于醒了,我可担心死你了。”
“秋离,现在什么时辰了?”柳玉竹懒懒地问道。“小姐,你睡了一天一夜,现在是早上呢。”过了一会,柳玉竹穿戴着衣裳,道:“秋离,准备一下,我们也启程吧。”
秋离服侍柳玉竹吃过早饭,张二狗也采药回来,“二狗,止血草,天荨麻,金钱子。。。都采了些吗?”
“小姐放心,您交代的都在山里找到了。”二狗放下装药材的筐子,问道:“小姐,我们是要离开了吗?”“二狗,你去备车,等小姐吃完早膳,我们就出发。”秋离吩咐道。
春日的景色仍旧怡人,尤其是清晨,露珠一滴滴滚落在翠绿的叶子上,像是一颗颗晶莹的珠子,鸟儿舒展翅膀,花儿绽放笑脸,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祥和。
柳玉竹却没有心思欣赏这美丽的景色,她接连送走最亲近的人,剩下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让她仿佛回到了附身奇异世界的医学生身上的日子。
张二狗外伤好了一半,内伤尚需调养,但是只有他一个会赶车的,驾车的事仍由他做了。
“吁,小姐,前面有情况。”张二狗控制着马车慢慢减速停了下来。柳玉竹掀起车帘往前看去,就见前头路上有一伙人堵在路上,似乎有人生病了。“二狗,过去看看,小心点。“
张二狗去了很快回来,“小姐,前头有个人似乎患了急症,看起来像是不行了。”柳玉竹便道:“快带我去看看,今早采的药材也捎上。”
柳玉竹走近,嘴里喊道:“我是医生,让我给他看一下。”人群分开,柳玉竹才看到躺在地上的人全身皮肤出现潮红、瘙痒,还有不同程度的湿疹,地上有一团可以辨认是呕吐物的东西。至于二狗说的快不行了的是因为那人面色苍白,浑身大汗,已经有休克的轻微症状了。
行医丰富的柳玉竹一眼就看出是过敏症状,问道:“他刚刚碰了什么?”“没碰什么东西啊,就喝了口酒。”有人回道。柳玉竹当即断定道:“那就没错了,他是酒精过敏。”
“那啥,酒精过敏,该怎么治啊?”看起来是领头的那人急忙问道。“酒精过敏治疗简单,你带了水没有,给他灌上半桶水就好了。”柳玉竹立即给出了最佳治疗手段。
领头那人立即弄来一桶水,叫人掰开过敏的那人的嘴巴,然后哗啦啦地往他嘴里倒水。不一会儿,过敏的那人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了起来,就像是五六个月的孕妇,柳玉竹连忙阻止道:“别灌了,再灌下去他就要被你们胀死了。”眼见大半桶水都被灌了进去,领头人还要再倒,柳玉竹无奈地挡住。
酒精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浓度不同产生的效果完全不同,酒精过敏要完美处理自然是使用柳玉竹见过的现代医学了,可是唐华国医疗条件不足,只能因地制宜,采用这种灌水降低酒精浓度的办法了。
虽然被灌的不轻,过敏的人却是终于症状减轻,直至最后湿疹消失,人也醒了过来。一众人看柳玉竹惊为天人,连呼:“神医哪!”领头人扶起那人,骂道:“虎娃,说了不能喝酒,我们没那福份,遭了报应,得那啥酒精过敏了吧?”
虎娃强自争辩道:“牛二哥,凭啥啊,别人都能享受,我们就喝不得,这是什么狗屁道理?”牛二哥拍了虎娃的头一巴掌,叹息道:“这都是命啊,咱们庄稼人就是受苦的命,有什么办法?”“我不信,我们辛辛苦苦酿出来的百花酿,咱自己还不能喝了。”虎娃瞪着牛二哥,满脸的不服气。
柳玉竹好奇的道:“百花酿?”牛二哥这才想起来还没感谢别人家的救命之恩呢,拉过虎娃,道:”算你小子命不该绝,遇上了神医,还不谢谢神医?”虎娃立即跪下,柳玉竹拉都拉不住,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神医救命之恩不敢或忘,今后但凡有事,尽管吩咐我虎娃,若是做不到,我虎娃死后不入祖坟。”
柳玉竹感叹,“也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看着这一行俱是庄稼汉打扮,衣着朴素,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啊?”牛二哥爽朗一笑:“俺们是进城咧,去年的百花酿不足数,今日赶去补足。”
柳玉竹奇道:“这附近也没有乡村城镇啊,你们要去哪个城里?”虎娃抢在牛二哥前头道:“俺们是去临安城,还有两三天的路要赶,恩人,你们是要去何地啊?””我倒是不急,你们村在哪个位置呢,可否去你们村借住两宿?”柳玉竹来了兴趣,酿造百花酿的村子,想必一定很美。
虎娃眼神闪烁了下,但随即笑道:“你们再往前走上十里,边上有条小路,从那里进去,大约三十里路,就到了我们村了。”牛二哥也道:“是滴是滴,俺们村叫百花村,可好了,你去了就知道了。”
牛二和虎娃领着人还要运送百花酿去临安城,没有多聊,只道等他们回村再好好感谢柳玉竹的救命大恩。告别他们,柳玉竹便叫张二狗驾车去百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