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城是凤鸣国的都城。
八方的商贾皆络绎于此,车马辐辏,客舍满盈。虽然西有西夷国,北有朔末国,然而论及国力强盛,文修武备,凤鸣乃是天下独一无二之地。而凤鸣国一国之资源物力又皆汇于凤鸣都城,世间再无第二城可与其比肩而立。
而坐落于凤鸣城正中央的凤鸣宫,比起皇宫外一片繁华,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漆黑的立柱支撑着帝国权利中心的重檐。京都守御包凌俊穿着一身黑色甲衣,一路小跑穿过漫长的通廊,登上位于皇宫正中心的高台长阶,对着龙椅上坐着的老者倒身便叩拜。
“你来晚了。”老者从龙椅上站起,“没看到郢王家的歌舞,可惜。”
“臣素闻郢贼耽于女色享乐,其家妓冶艳异常,魅惑人心,便是不看也罢。”
沈视渊大笑起来,“那死人也能魅惑人心么?”他指着旁边的玉案,案上摆着一排木匣,“好在现在不算太晚,你去看看吧。”
包凌俊站起身走到案前,伸手打开木匣——一颗被精心保存的人头出现在眼前。
人头仍然新鲜,脸上的妆容也一丝不苟,这头的主人生前想必是个极美貌的女子。
他戎马半生,见过死人无数,但是他竟人生第一次对一颗死人头颅心生爱慕怜惜。
一连开了几个木匣,匣里装的皆是盛妆美女的头颅。
“这些都是郢王的家妓,也是郢王留在凤鸣的最后一批家里人。”
“陛下圣明,沾染郢贼,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我看倒未必,毕竟她们拿不动刀剑,也骑不上战马。无论是杀还是不杀,都有情理可通之处。不过既然是叛徒的家人,她们就算是是清白无辜的圣女,我若是心存怜悯,放他们一马,那岂不是天下人人敢反?”凤鸣君的语气极为强硬,“你也知道,朕不是残忍乖戾之人,只是若有人敢起反心,朕手下可不留情份。”
“臣明白。”
“你明白...便好!“
包凌俊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威胁,他明白这威胁绝非空穴来风。
“城外怎么样了?”老皇帝问到。
“郢贼率兵在城外十里安营,今日已经三日了。倘若他意图围困,城内粮草充足,寒冬一到,郢贼必退兵无疑。”
“那他要是强行攻城呢?”
“那便是调动天兵天将,恐怕还是不能撼动城墙分毫。凤鸣自筑城之日起,便是铜浇铁铸的一般,绝无半点可乘之机。”
“哼,你这话倒是说的气派。”
“凤鸣安稳,臣亦脸上有光。虽然不曾为筑城尽力,但是这凤鸣城臣是了解的。臣曾让手下用攻城军械冲撞城门,即便已尽全力,城门仍屹立如旧。如今郢贼虽人数众多来势汹汹,但是攻城军械并无准备。臣驽钝,实在想不出他能用什么办法攻开城门。”
“你若是这么说,朕便放心了。只是这城墙虽厚,却挡不住人心哪。”凤鸣君将另一侧案上的一个木匣指给自己的守城大将军看,“你去瞧瞧那里面装的是谁。”
包凌俊走过去打开木匣,却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他心下一惊。
“金公公跟了朕一辈子了,在朕还不是皇帝的时候,他就在身边伺候了,他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仰赖朕的供给,但是朕的恩情和信赖还是挡不住他的反心,于是这几十年的情分,最终只落得他身首异处的下场,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陛下放心,我必当竭智尽...”
“这话就不必说了。”皇帝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朕若疑你,今日只怕这里还要再多一个匣子。”
包凌俊冷汗直出。
凤鸣君走向高台的另一侧,望向遥远的北方。在这里可以望见凤鸣都城的厚重城墙和铁铸的纯黑大门。而在这安全的围墙之后,狼烟熊熊燃起。
“所以在你来看,这守城必定是万无一失了?”
“这城绝非人力可开,从城建成之日起,各方势力都曾妄图攻城,无一成功。易守难攻之势业已形成,倘若真有方法,恐怕如今贼军也不会在城外盘桓围困三日之久。”
“这凤鸣城,已经灭了国的安息国来攻过,西夷人打过,朔末国更是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都碰了钉子。可是,这郢王从小陪着朕长大,他的儿子也是朕看着长起来的,都是在这凤鸣城里待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你觉得,他俩难道会不知道这凤鸣城易守难攻么?”
“贼子之心难以猜测,臣不知。”
“你也说了,这凤鸣城非人力所能攻破,那我问你,若非人力,还有其它办法么?”
“臣...不敢说。”
“何来的不敢?”
“臣唯恐欺君。”
“但说无妨。”
“臣闻世间有龙,若能驭之,天下尽取。”
“龙?你当朕是小孩子?”
“此种传闻皆是街谈巷议,流行于坊间,凡夫俗子都信以为真。臣不知真假。”
“那你说这世间有龙,有人见过么?”
“臣未曾深究,只知道这龙行过处,屋宇无存,唯留断壁残垣。天崩地裂,无法防御。”
凤鸣君闻言大笑。
“倘若世间真有此物,只愿它不要乱行才好啊。”
话音刚落,高台开始爆发出剧烈的晃动,凤鸣君几乎无法站立。
隐约间,他看到了北方,楼阁屋宇正在塌陷,大地裂出一条巨大的裂缝。
裂缝中,黑色的庞大身影在浮动。
固若金汤的凤鸣城就像张脆弱的纸一样被扯成了两半。
高台向一边倾倒,凤鸣君几乎来不及作出反应。
“龙!....快来救驾...”
耳边传来呼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