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不凡和柳如烟的踪迹竟真的凭空消失,即使是城中最灵敏的鼻子也找不到二人的一丝踪迹。
扬州城中的各种来往依旧在照常的进行着,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城西的粮价有所下降,因为最近的战乱,皇太极率领的六万大军已经进攻到了锦州。
城中的百姓虽然大部分都还在温饱而担心,却没有心思去思考那温饱之上的事情,但是对于这家国大事,仿佛一个个都成了指点江山的军师。
一群群人在茶余饭后聊着家国大事,激昂的神情,一个个都巴不得皇帝能听到自己的意见,然后一夜之间,位居万人之上,最后在身边人赞同的目光中傲然地坐下,紧接着就开始思考那已经揭不开锅地家该何去何从。
在战争面前,一切都是如此地易变,坐下之后,刚才那满身地豪气立刻散去,整个人都添加了颓废之气,然后一群人在低头叹气地抱怨税收,抱怨朝廷,抱怨那贪官污吏,之后一个个约着明日在此地再会。
人群离开的时刻,夕阳快要完全西下,枯黄的余光之下,整个扬州城都被铺满了一丝悲凉。
虽然远在千里之外的锦州城的战火暂时不会波及,而且军粮也不需要从这里筹集,但是放眼明朝,有哪一地是真正的安稳,深处乱世中的人都知道,粮食才是真正的保命之物。
即使是像扬州这样的繁华之地,依旧有着许多的贫户,自古以来,或许富就与平民无关,平民,平,就意味着大家都一样。
大家可以都富,但是一定要有一群人更加的富,所以,这些人一摇头,算了,还是让他们接着穷下去吧。
有许多人在菜市之后去捡拾剩下的被人踩了多少遍的烂叶子,也照样有许多人在毫宅大院深处随手将手中的珍馐扔给仔细呵护的禽兽。
其中就有这样的一个穿着破烂衣裳,在散去的菜市中低头捡拾着烂叶子,不过,他不像其他的捡拾者,他往往将许多看起来很新鲜的菜叶子扔掉,而许多已经烂到不能看去的菜叶子,在他眼中却如同宝贝一般。
在其他的捡拾者眼中,这人不仅是一个穷人,更加是一个疯子,或许比他们更加的贫穷,心中不禁对他多了一丝瞧不起与嘲讽。
这似乎是天地之下最搞笑的事情。
一群贫户;
一群没有任何生活来源的捡拾者;
每天仅仅凭着捡拾别人被无数双脚踩烂的叶子过活的人,居然回去嘲讽一个和他们一样的捡拾者。
矮个子里也有侏儒,胖子里面也有肥猪,穷人之间也有贫户!
这该是这世间多么搞笑的事情,但仔细看去吧,这扬州城中,每天都在上演着同样的事情,如果一一看去,你仔细看!
那许多的故事,比这更搞笑,比这更加的出奇。
那破烂衣裳的捡拾者,丝毫没有注意别人的目光,正如他从来不注意那些解决了温饱的人们的目光一样,他们不过是一群更加低贱的嘲讽者罢了。
这世界,有太多的事情被耽误了,若是其一,可以说是人们自身的懒惰,而第二点毋庸置疑,就是人们对于别人目光的恐惧。
为什么办不成自己想做的事?
把精力都浪费在了关注别人的目光之上了,那就怪不得会做不成一件事。
在你做成一件事之前,似乎每个人,每个人的目光都能击败你,但当你完成了它,你再去看那些人,那些目光。
这捡拾者,从来不捡那些新鲜菜叶的捡拾者,他的目标永远都是那些最破烂的菜叶,你甚至看不出那菜叶原来的样子。
捡到手中,或许只不过是几个碎片。
如果说这些菜叶都有一些共同的地方的话,那就是,它们都很干,一丝的水分都没有。
这捡拾者一点也不贪,他只捡了一般的菜市,他不会像其他的捡拾者一样,仔细地搜寻每一个地方,他虽然是个贫户中的贫户,但是此刻却又如同拥有了整个世界一般。
他把所有的干的,碎裂开来的烂菜叶全部都在手心揉碎了,放在自己腰间的一个葫芦之中,没人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
菜叶难道不是拿来吃的,难道还能拿来泡酒?
一些注意到这细节的捡拾者,心中的不屑更加的浓厚了一分。
他揣着自己的葫芦,在夕阳完全落山的余晖之中,完全消失在了一个小巷中。
这是普通人的生活,没有血雨腥风,有的只是饥饿生死边缘的疯狂,自卑中找回自信的嘲讽。
踢踏着缓慢的步伐,那破烂的捡拾者,或许该说是那所有的捡拾者中最破烂的捡拾者,走出了扬州城,他的“家”不在扬州城内,他没有这个资格。
他没有属于自己的破庙、漏雨的瓦房、连一个多余的狗洞都没有。
扬州城,这个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每一处地方已经都被充分的利用起来,想得到其中的一样,你就要代替其中一个人。
他没有这个想法,所以他住在城外,就这样,他也不住在靠近城的地方,他的“家”在西北五里地之远的地方。
每天进入扬州城中捡拾菜叶是他的工作之一,或许可以说是唯一的工作。
不远处,破碎的茅草房,暴雨之中,它能给予一个流浪者无限的温暖,环绕着茅草房,从墙壁两侧向前延伸出去的,是一个方形的用泥糊上的篱笆墙,它们围城一个小园子。
园子前面就是一扇篱笆门,一条小径通向那茅草屋。
园子之中,不种菜,不种粮食,而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植物,唯一让人能人出来的,就是那篱笆墙上的葫芦藤,从篱笆墙像篱笆门延伸的地方,已经全部都被那葫芦的藤曼覆盖,许多青色的葫芦挨个挂在其上。
破烂的捡拾者拿出钥匙,走到了门前,手中的铁锈颜色的钥匙刚要插进锁孔上,他的手却停在了哪里,嘴唇微动:
“说过了多少次,要走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