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卜卦否?贫道测姻缘极准。”一个身穿八卦衣,长相一般的道士拦住了柳絮。
“不了不了,我不信这些的。”柳絮摆摆手,连连推拒。
从筠颇有兴味道,“玩玩也无妨,我倒也好奇柳姑娘的终生大事。”
柳絮看了看那道士拿着的招牌,姻缘两个大字几乎占据了整个牌面,垂下头,红了脸。
“姑娘抽个签吧,当玩玩亦可。哪个姑娘不憧憬未来姻缘呢,贫道的签,倒真是有几分准呢。”他表情温和,很是坦然,加上从筠似乎有兴趣,便点了点头,那道士递过红漆签筒,他的手一看便是常年干活的人,有些茧子,似乎又真有几分可信,里面插着的签也有些旧了,签子的漆掉了七七八八。
柳絮随手捻了一只,那道士接过,念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不就是一句诗嘛,亏她方才还觉得可信。柳絮欲转身离去,不愿再听这神棍忽悠,从筠却若有所思,问:“敢问何解?”
那道士看着柳絮质疑的眼光,也不恼,慢悠悠将签插回,说:“此签文出自《乌衣巷》,乌衣巷本在繁华的金陵,便也是如今的扬州,可谓繁华鼎盛,王谢堂前燕,王谢堂前自然指达官显贵,或显赫人家,燕,自然指的是姑娘,飞入寻常百姓家,可能指姑娘另寻良人,或夫家衰落,也可能是跌宕起伏,最终归于平淡,相敬如宾,从卦像看,这一生似是极好,不缺良人,但此签诗文却有感怀之意,恐变数较大,望姑娘谨慎。”
柳絮有些愕然,显赫之家是必然,但其余,却出乎意料,本以为他会诓自己定会与夫婿白头偕老只要在哪里哪里捐香油钱之类。如此却像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点了点头,“多谢道爷,敢问银钱几何?”
倒是书儿听得迷迷糊糊的,问道,“那未来姑爷是不是姓王或谢?”
从筠听了一知半解的侍女之言,几分好笑,“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一切皆无定数。”
柳絮点头,“从筠公子不若也算一卦?公子好奇我这姻缘,我亦好奇从筠公子这命定佳人。”
从筠有些无奈,到底是自己好奇人家姑娘,但自己现下却又不能说不信。
“一日一卦,我与姑娘有缘,便不受这银钱了,他日若再相会,我再与公子算,贫道告退。”那道士摆了摆手,大摇大摆的走了,柳絮正欲拦住他,却见那灰蓝色道袍身影在人流中似是被冲淡,不知去往何处。再一想那道士,他的容貌柳絮也完全忘了,那一张普通的脸,毫无被记住的特征,倒有几分玄乎。
“多谢从筠今日相伴,如今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缘见。”柳絮将一串糖葫芦塞到他手里,转身离去。
却听到他说,“柳絮,我们定会再见的。”
……
回到顾家,只见外祖母顾老夫人一人,她皱着眉头在倒茶,连茶水溢出了也不知。
“不知何事令祖母烦忧,竟要以香茗敬土地神。”柳絮笑着,去挽住她的手。
“你这丫头,连外祖母也敢取笑。”顾老夫人刮了刮柳絮的鼻子,却是露出了笑容。又说,“絮儿,你已及笄,女子啊,终是要出嫁的,你可有心悦之人?”
柳絮心咯噔一声,却无端想起从筠来,但随即释然,不过见了两面,何来心悦之说?便摇了摇头,“絮儿只愿长伴祖母身侧。”
顾老夫人笑了,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担忧之色,“你可知方才祖母为何烦忧?”
柳絮摇摇头,顾老夫人叹了口气,又说,“今日宫里来人了,下了一道圣旨。”
柳絮心中疑虑更甚,却见顾老夫人命她的贴身婢女拿出了一个锦盒,递到柳絮手上,柳絮打开,是一纯色白绫,锦缎底纹是仙鹤,狮子,卷云等图案。圣旨两端织成两条提花翻飞的银龙,“奉天诰命”四个篆字端庄古朴,望之令人顿生威严肃穆之感。上写道:“太平承久,皇基恒裕,慈惠龚谨,龙恩敦敦。夫天地之气,以阴阳为贵。日月之晨,宿紫薇之东。吾北笙皇帝诏告万方,悉选良家女,以充掖庭。朕选秀女,唯遵旧制。其必徽音淑美,芳华蓉懿,夙夜无违于礼,聿娴壸范于庭。咨尔礼部,持朕懿旨,着于本年暑七月,品选佳人,进封妃嫔,广龙胤之渊博,保祖宗之鸿绪。钦此。”
是选秀圣旨!柳絮愣了一下,差点将圣旨摔落,时下是四月中,七月选秀,上京城还需要些时日,那柳絮便只有一两月时间了,何况选秀流程繁琐,更是耗时。
看柳絮心不在焉的样子,她附在柳絮耳侧用只有柳絮听得到的音量道,“纵然入宫有泼天富贵又如何,那宫中尽是吃人的豺狼虎豹,你小小年纪若是中选,这一辈子都要在那宫中了,日日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又何尝是好事?我顾家人岂是贪图富贵之人?你若不愿,我与你外祖父定想尽办法。天高皇帝远,假死,换人…”
柳絮鼻子一酸,心下动容,看着外祖母,她已生华发,又怎忍心让她一把年纪还为自己操劳,忍住眼泪,道,“外祖母,此乃欺君,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届时顾家满门难逃死罪。絮儿若不前往,岂不是对不起这些年外祖母外祖父的悉心教养和这些年读的圣贤书。何况絮儿又岂是会因一己之快而牵连满门之人?”
“好,好,好孩子…不愧是顾家养出来的孩子…”顾老夫人拭泪,甚是欣慰。
“絮儿不孝,这般大了还让外祖母担忧。”柳絮上前,为她揉着肩。
只是心中难免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