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郡千水城,山高水美,然山石众多土壤稀少,不适合农种,使这一带较为贫瘠,除去绝佳的山色水景,别无它处,往年几乎没有外人来此,外界对千水城也了解甚少。
而近年来却是不同往昔,不但日日都有江湖人来此,且随着时日不断增多,江湖人随性,以武力说话,所到之处必有是非恩怨,本应是难以管制,在千水城这些江湖人却异常低调,就算遇见曾经的仇人也不会大打出手,而这些江湖人又多是有钱的主,出手阔绰,千水城的百姓也乐于接待,百姓的生活也因此得到不小的改善。
为何如此,全因居住在千水城东面不远的堑山之巅的人,堑山极高,最高处可与云层并驱,朦胧的顶端处,一座四层高塔耸立,与天齐,与云平,高塔中人名为苏北辰,江湖中人称其北辰君。
苏北辰自少年时便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年,江湖第一名侠苏北辰以一套名为踏雪无痕的轻功剑法浪迹天涯,难逢敌手。
如今年过花甲的苏北辰早已退隐江湖数年,其一生都在济世救贫行侠义之事,江湖地位可为当世武林第一人,虽可担武林盟主之位,却无虚名之心的苏北辰因无人能敌其三招而寂寞如雪,从此淡出江湖,江湖年轻一辈每每提起,都恭敬称其为剑圣。
自退隐千水城以来,每日都会有仰慕之人前来一观,只为遥望那座堑山之巅的剑塔,也有人冒昧求见,却皆被拒之门外。
千水城虽然是苏北辰的归隐之地,却也不足以引这么多江湖人在这一年中纷纷汇集到这里,真正吸引的是一年前苏北辰的一道令。
此令中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吾已古稀,然无妻无儿,为不让踏雪无痕失传,寻一弟子,入剑阁,过三关,承我衣钵。”
此令一出,四方皆动,不论是早已闻名江湖的大侠还是一些世家子弟,上至各门派的亲传弟子下至各路江湖人士都纷纷前来,只为博得那唯一的弟子身份。
如今的千水城已然是江湖中最为热闹之地,各大小客栈,酒肆,路边的茶摊都聚集了大量的江湖人士,所谈之事皆与令中之事有关。
悦庭酒肆为千水城最大的酒肆,近日来生意异常火爆,除地道小吃与近年闻名江湖的美酒醉三千外,还有酒肆中一位小道士也是吸引人前来的原因。
日落三杆,酒肆已经座无虚席,酒肆正堂之上,那小道士吐沫横飞,手拿拂尘,正侃侃而谈,引得人们大声叫好。
“咳咳...”那少年人润了润喉,拂尘挥舞间眼珠一转,本来清秀的容貌瞬间多了丝猥琐的感觉。
“当年剑圣前辈游历襄冀郡,曾与昆元道长论道一日,道长修道自是明道,本应有来有回,却是被剑圣前辈说的哑口无言,因此道长闭关三日,出关便改道号为一风子,无量天尊。”
一风子,一疯子...
堂下众人不禁大笑,却是多了一些欢快的气氛,堂前大桌上坐着十多个大汉,近日来便一直在酒肆买醉,对这小道士也算颇为熟悉,其中一个长相粗矿的大汉醉醺醺的说道:
“元妄小道,这无量天尊何许人也,这道号每日听你提及,莫非是家师不成。”
“是啊,这无量天尊难不成也是什么隐士高人?”其他人纷纷附和调侃道。
元妄拍了下道服,向着提问的大汉做出一个粗鲁的手势,其神情粗鄙:
“这无量天尊并非什么隐士高人,自然不是家师,只不过是我们修道之人的口头禅罢了,意思嘛,就和你们说,我了个乖乖差不多。”引得酒肆众人哈哈大笑。
酒肆东面靠窗的位置此时坐着一青年人,此人身穿冰凌白衣,此冰凌白布料极贵,质感柔滑,夕阳印衬下如同冰凌般散出点点精光,器宇轩昂,气质凌厉,手拿折扇挥动间使人莫名生出敬畏之心,所坐之处正好可以遥望朦胧的堑山,如果细看可以发现眉宇间有一种追忆的神情。
此人并未在意酒肆众人,只顾望着堑山剑塔,喝下一杯醉三千,夕阳中微风拂来,吹在那俊俏的脸上,别有一番出尘公子般的惊艳,淡淡的话语从口中传出:
“北辰君一生可有敌手?”
简单的话语,柔绵的声音,入耳却是恢宏有力,众人惊骇,但凡习武之人皆可知这简单的话语里带有非常雄厚的内力,江湖中能有这雄厚内力之人不超过十指之数,如若有意,这一句话便可伤人于无形,众人心中明了,向靠窗之人一拜,已表敬意。
热闹的酒肆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看到自己好不容易调起的气氛因一句话就如此安静,元妄不乐意了,双目圆瞪,作为一个老道的江湖混子,他绝不允许。
“自然没有,试问这世间谁有资格成为剑圣前辈的敌手。”
那靠窗之人听罢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终将目光收回看向元妄,四目相望,元妄生出一种被野兽盯住的恐慌感,但作为苏北辰的头号追崇者,对质疑苏北辰之人他绝不服软,就算是自己不会武功也要怼回去。
元妄眼珠圆瞪,论武功这里没有一个是他打得过的,但瞪眼,他元妄可从来没怕过谁,青年人见元妄瞪下自己,并未在意,元妄只有十五岁,面相还是个少年,所谓年轻气盛,倒也不必认真,青年人微微一笑收回目光,继续说道:
“我曾闻当年有一名为叶连诀之人与北辰君齐名,两人交手二百回合未能分出胜负,此人可算敌手?”
“自然不算,此人倒也是绝世高手,第一次与剑圣前辈战二百四十回合败,第二次未能走过一百回合,第三次五十回合便败下阵来,败者怎算敌手?”
“哦?”青年人故作惊呼,把扇子收起,又拿过桌旁的檀香放入桌上香炉,其一举一动皆有世家公子的风度。
“我怎听闻北辰君早年还未名扬江湖时曾与叶连诀在南燎郡烽遂谷一战,那一战北辰君断了一发,而叶连诀却是只伤了一臂。”
说罢,那青年人轻轻一挥将扇子打开,扇骨上却是多了几根细小的银针,语气一转,带有几分凌厉之意说道:
“在坐各位皆是江湖中人,断发如断头的道理皆是知晓的,各位觉得是北辰君败了还是叶连诀败了?”
“这...”
酒肆众人哑口无言,江湖中人断发是大忌,可对此战他们从未听说,自然不太可信,但那青年人功力深厚,此时又亮出银针,结合江湖上曾经与苏北辰齐名的叶连诀所用之扇极为相似。
叶连诀曾与苏北辰并称南北双侠,虽为侠,叶连诀心胸却极为狭隘,凡是对其不敬者就算是无心之举也定被问责。
早年叶连诀与苏北辰相约决战时,曾有一人路人不知情之下在其前说他非苏北辰对手,决战最终却如同那人所说败于苏北辰,结果叶连诀找到那人,生将其武功全废,丢于荒山之中。
再看眼前这青年人手中之扇,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叶连诀的后人,虽叶连诀已经退隐江湖二十年,但名声尚在江湖,众人深知这个问题的危险性。
那堂前的大汉咽了咽口水,此时感觉背脊发凉,虚汗从额头溢出,语气微颤的说道:
“自...自然是北辰君败了。”
青年人闻言微微一笑,将扇收起,仿佛对此言极为满意。
“你休要胡言,此战从未听说,不可信,剑圣前辈怎么可能会败,踏雪无痕在江湖那是何等武功,天下高手这么多,谁能伤剑圣前辈一毫。”
元妄气极,怒视那大汉,那大汉看着元妄如此,羞愧的低下了头,他又怎会不信苏北辰,可他又不得不如此,江湖中用武功说话,今日若为苏北辰说话,那可能就会引来灾祸。
“元妄,莫要再说。”那大汉身旁的一人出声提醒到。
“我为何不能说,叶连诀尚在江湖时为炼毒功,害死了多少江湖中人,就算你是叶连诀的后人,我还是要说,叶连诀不配与剑圣前辈相提并论。”
元妄怒视青年人,眼中血丝渐现,苏北辰的一生已然成为传说,而这传说背后有很多想元妄这样的人已他为标榜,这是一种信仰,虽然盲目,但又使人努力前行。
“我元妄无父无母,无师无亲,今日在此,我不怕你报复,如果你认为叶连诀是剑圣前辈的敌手,那明日便让我看看你们叶家的阴毒武功怎么能与踏雪无痕并论。”
“找死...”
青年人怒目直视元妄,手中扇子一挥,扇骨上的十二根银针飞出,在半空中发出阵阵破风声,青年人本就离元妄不远,短距离之下,不会武功的元妄根本无法躲避。
十二根银针在半空分成十二个方位,向元妄的四肢,胸口,人中,额头,飞去,眼看就要击中元妄。
“铛铛铛...”
一连十二声金铁撞击声传出,十二根银针纷纷落地,引起一片惊呼。
“何必呢!”
苍老的声音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传出,那里光线暗淡,只隐约可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