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跟在东方湛身后飞快地略过各个人家的屋顶,一跃跃入了皇宫中。夜深了,皇宫中的灯火阑珊了起来,后宫更是如此,点着稀稀落落的几盏小灯。该是哪个妃子心心念念着皇上的临幸却又求而不得,只有一盏孤灯陪伴着自己,孤独地陪着自己度过在宫里面的余生吧。
盛夏三伏天,晚上也是闷热得让人觉得难受,冷宫这个方寸之地里更是让人觉得闷热难当,帘子是用破席子充当的,掀起来的时候有丝丝缕缕的碎屑黏在手上,让人的心里面觉得有些难受。
今夜月明星疏,的确是一个适合查探的好机会,慕容雪想着上次永逸王告诉她暗道的入口就在庭院里的枯井里面,便直奔主题。
枯井上面盖着一个看起来十分厚重的青石板,慕容雪将它抬起来,发现居然出人意外地轻,看起来暗道的确是在这里,那块石板明显就是一块不起眼的伪装。
东方湛和慕容雪合力将那块青石板给抬了起来,随即双方都跳入了井中。
暗道里面漆黑一片,东方湛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个手掌大的夜明珠,走在前面照亮路,慕容雪发现这条暗道修得异常的粗糙,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东方百书房下的那个房间开始在修的时候并没有想把它同冷宫的暗道连起来,冷宫的暗道能够通向这里完全就是一个偶然。
“东方百有可能还在他的书房里面,我们走的时候一切小心,动静不能太大。”东方湛吩咐道,慕容雪觉得他和永逸王有一点非常像,两人的控制欲其实都非常的强,比如说现在在说自己的命令的时候,他的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慕容雪的脸,让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勇气。
或许并不是东方湛背着白洛烟露出了他隐藏的性格,而是因为永逸王不在她的身边,所有的畏怯与懦弱都只有她一个人承担。她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了,因此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步履维艰,不敢出半分的差池。
她尽可能地将步子给放轻,不让暗道里面传出她脚步的回响。两人在暗道里面走了很久,猝不及防地从眼前传来了亮光,慕容雪知道这是那个暗室里面的烛光,便拉了一下前面东方湛的袖子,示意暗道已经走到了尽头。
那个冰棺还想上次一样被放在地上,在夜明珠的照亮下发着莹莹的幽光,东方湛将夜明珠放回了袖子里面,快步走上前去看棺中女人的面容,随后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棺中的女人白袍金带,栩栩如生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会睁眼坐起来,然而胸口凹下去的部分已经让人知道她的胸腔里面没有了一颗跳动的心脏,冰棺中的女人已经陷入了永眠。
“是江漓落。”东方湛看着棺中的女人,心情有些复杂,这个女人生前对东方百忠心耿耿,想方设法地帮着他将自己从皇位上赶下来,东方湛同她数次对峙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感慨,要是这个女人是一个男子,心中没有情爱之类的牵挂,会走的更高更远,可惜昔日的佳人已经成了今日冰棺中的一具尸体。
在天空中高高在上的风筝,也总会有线断的一天,往昔叱咤风云的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也会有埋没在黄土的一天。
东方湛默默地在她的棺材前静静地站着,表示对于一个英雄的哀悼。
江漓落的逝世,不仅仅是一个将军世家历史的终结,更是一个前朝旧梦的破灭,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江家,再也没有江家骁勇善战的女将军江漓落的传说。
慕容雪见到东方湛低头不语,心中有数,便低声地问他:“你认识她吗?这个冰棺里面的人?”
上次白洛烟见到棺材中的女人的反应比东方湛更加的激烈,整个人都像被雷给劈中一样,有些呆呆愣愣的了,直觉告诉慕容雪,这个女人生前对于手握重权的每个人都有深刻的影响,连远在西域那么多年的阿叔都知道她的大名。
“她生前是我的对手,那时候我和东方百在争夺皇位,她在各方势力之间游走,最后终于成功地击退了我,让东方百坐上了皇位。”
东方湛看着棺材中女人紧闭的双眼。心想东方百这个皇弟自小就是眼高手低的那种男人,心气比谁都高傲,但是却什么都比他这个哥哥差一点,对于他滴水穿石般的嫉妒和不满之情,终于点点滴滴地汇聚成了汪洋大海,一发不可收拾,兄弟之间的龌龊,已经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出现了。
然而东方百却在感情方面如此地顺利,江将军家的嫡女对他是死心塌地,处心积虑地为他扫除皇位之前的一切阻碍,可惜最后功成却不能全身而退,徒劳地为他人做了嫁衣,她妹妹江漓云,占据了她所应该享受的所有的荣光。
“然后东方百在坐上了皇位之后亲手杀死了她?”慕容雪上次在这个地方听永逸王讲过这段回忆,当时她仅仅是作为一个故事来听的。她对于感情之类的事情真的十分不敏感,在她身边所上演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的事情,在她看来就是大梦一场。
然而现在隔雾观花的情况已经没有了,在她被拍下悬崖的那一刻,所感受到的已经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倘若她像棺材中的江漓落一样被心爱的人万箭穿心给杀死,她一定会死不瞑目的。九泉之下的安宁之地,也不可能会安心谁去。
凄凉,悲伤,不甘,怨恨,她感受到了那个女人临死前的心情。
“我其实还是非常欣赏她的,她的手腕绝对比东方百厉害几倍,或者应该这样说,如果东方百没有了她,绝对没有可能能够成功地坐上皇位。”东方湛叹气,“所以只能说明一点,情是刮骨刀啊。”
慕容雪突然鬼使神差地问道:“你说,假如上天垂怜,给江漓落一次复生的机会,她会不会去找东方百,夺回她失去的一切?”
“你呢?你现在会不会想去找皇叔,把他所给予你的一切痛苦从他身上讨要回来?”东方湛并没有立刻回答慕容雪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会怎么做。
“我啊,大概会吧。”慕容雪回答的犹犹豫豫,目光游移,她被永逸王打了那一掌之后,心中的哀怨多些,但是却没有那么弄中的仇恨,因为她总是抱着一点点的期待,希望永逸王伤她是阿姐对他下的命令。
“你肯定在想说不定皇叔是迫不得已才会对你下毒手,对不对?”东方湛又从袖子里面取出了夜明珠,照着墙边两排高高的架子,一边查探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她。
人总是会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或者事心存幻想,但是往往自己想的真的没有现实那么美好,如果江漓落能够在她腹中的胎儿流产的时候就急流勇退,就不会有之后她的灭门之灾了。可惜人人皆有侥幸心理,总以为自己不是遭遇最凄惨的那一个。
现在的慕容雪何不是呢?她本性不坏,狠辣的身手都是别人教出来来的,然而她却还对于他们的性情心存幻想,这真的是重蹈了江漓落的覆辙,可惜有些事情第一次吃亏是不能够使人长记性的。
如果江漓落经过那一次事情还活着,她肯定还会在暗中默默地帮助东方百。
架子上面摆放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瓷瓶,大多都是一些医治的伤药,东方湛将它们打开来看了,基本都被用到只剩一层薄薄的底子,看起来不像是东方百储存起来准备紧急备用的,更像是作为一些特殊事件的纪念品。
架子上面的书信很多都已经泛黄了,有些甚至边角都因为潮湿而生出了微微的霉印,东方湛小心翼翼地将信打开,粗略地扫了一下上面的内容,纸上的字迹娟秀,行列也是整整齐齐的,一看就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女人所写的。
上面零零碎碎地写了一些地区的战报,应该是江漓落在向东方百汇报各个地方的军情,字里行间都透出了公事公办的态度,一直到信的末尾出现了一丝涂改的痕迹,是一个被涂的严严实实的墨团,在墨团的旁边写了一行字:“吾爱百,近来平安否?”信纸的旁边还落了一些细细碎碎的墨点,能看出来写信的人在写这些内容的时候根本抑制不住自己内心激动的心情。
这行字应该是江漓落在深思熟虑了很久之后才加上去的吧,关心东方百的身体,却又害怕私事影响到他们的公事,所以问的小心翼翼。
东方湛将这些信给原封不动地装好,心里面百感交集,看来东方百并没有对江漓落对他的付出无动于衷,而是也将她放在自己心里面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否则也不会将她的遗体和两人生活在一起的足迹想要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