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出来的话像惊雷一样,让白洛烟听得后背一僵,顿时抬头警惕地看着他。东方湛勾起嘴唇微笑了一下,缓缓地靠近了她,白洛烟却像是被火烫到了一下,猛地往后面退了几步。
方才她同古怪老头只是讲了一件事情,便是拜他为师,但是其中有些旁枝末节的东西却是致命的,比如--她并不是白南庭的亲生女儿。
“恭喜你白洛烟,古怪老头是大智若愚的人,你拜他为师能学到很多东西。”东方湛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抗拒,仍然若无其事地向前迈进了一步。
“够了。”白洛烟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忍无可忍地开口说道:“你说你听到了全部,我的身世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吧。”
“我知道。”东方湛一面说着一面继续向她逼近,白洛烟退无可退,后背靠在了冰凉的青石砖头上,一阵透人心脾的萧瑟袭上了心头。
“傻姑娘,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们现在是同一战线的,你觉得我会傻到把这件事情告诉东方百,告诉天下所有人吗?这样我的半边翅膀岂不是被我的一意孤行给毁掉了?”
东方湛唇边的笑意缓缓加深。
白洛烟知道自己现在姿态全无,但是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到底在紧张些什么。
“我……”月光下东方湛的脸庞隐隐地泛着一圈白光,看起来像个下凡的仙人一样,清逸绝尘,但是只有白洛烟知道,他就像樱罂一样,外形越是优美,内里就越是恶毒。
“今天本王很高兴,你心中有任何的疑惑,都可以和我讲,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我心中的所想。”东方湛抬眸看着她,眼眸里面映出了白洛烟清晰的倒影,此刻他只是注视着她,眼里只有她,并没有别人。
“我……”平日里的巧舌如簧此刻都通通地失去了效果,白洛烟张了两次口,却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她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听到东方湛说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浓重的恐惧像潮水似的淹没了她。
“让我来猜猜看吧,你害怕向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我再也不会相信你,并且还会借此机会在你的背后狠狠地捅上一刀,对吗?”东方湛将从她鬓发间垂下的一缕头发温柔地挑到她的耳朵后面,漫不经心说出了这一番话。
白洛烟抖了抖嘴唇,她所担心的东西刚刚凝结成形的时候,就被眼前之人给毫不犹豫地给点破了,这就说明,面前的人虽然没有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但是也了解了十分之八九,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东方湛细长的手指放过了她的头发,却不安分地在她的脸庞上面继续游走,最后捏了捏她小巧的耳垂。
白洛烟看多了面前之人杀人如麻之时嗜血的样子,也看多了两人出谋划策之时他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如此轻挑的东方湛,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当然,她也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手足无措。
双臂骤然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拉了过来,她被拥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丝丝缕缕的梅香透过那人的领口传进了她的鼻子里,像是与她的神魂勾结在了一起,让白洛烟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明明这仅仅是香薰的味道,怎么却让她觉得如此的醉人心神。
酒不自醉,人自醉,香薰也是有异曲同工的效果吗。
恍恍惚惚之中,她听到那人悦耳去泉水叮咚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白洛烟,你要相信我,我是不会利用你的弱点的,因为你那么的脆弱,一折就断的样子,真是太让我心疼了,白洛烟……洛烟,请你相信我。”
声声入扣的称呼将她带进了往昔的记忆,上一世对她笑意清浅的东方百也是这样情意绵绵地对她说过类似保证的话,然而之后他逼死了她的家族,杀死了她腹中的胎儿。这种愚蠢至极的告白,又怎么能够相信,蜜糖吃多之后的结果,只会生生地把牙齿给齁掉。
东方湛高挺的鼻梁与记忆中的男人重合了,白洛烟猛然一把推开他,厉声说道:“白洛烟这辈子最不愿意相信的,就是这种会随风飘散的没有任何意义的誓言。”
东方湛被推开了,有些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白洛烟为什么会因为他的这一番掏心掏肺的话而抗拒不已,然而白洛烟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难道是因为我这次逼迫的太急了,反而打草惊蛇,吓到了她?”东方湛喃喃自语,嘴角泛出了苦笑。
“小姐这几天把自己闷在屋子里面,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真是让我担心。”小水坐在庭院里面同轻喜闲聊,她和鬼魅彻夜长谈了一番,还是觉得先陪在小姐的身边,等她安定下来以后再和他浪迹天涯,做一对逍遥情侣。
小水不知道轻喜心里面想的弯弯绕绕的心思,只当是她是自己的一个贴心朋友,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心思讲给她听。
“啊?小姐是什么时候出现这种情况的?”轻喜心中一动,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和东方湛逃脱不了关系,因为只有牵扯到东方湛的时候,白洛烟的情绪才会出现非常明显的波动。
“就是在那天晚上小姐从湛王爷的府中出来之后。”小水不疑有他,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告诉了轻喜。
“这样啊,那我泡壶茶去安慰安慰小姐”轻喜表面上装作不动声色,但是内心是波涛起伏,她身上现在背负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需要完成。
被藏在袖子中的一颗药丸被他紧紧地握住,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硌手。
“小姐,我送茶来了。”轻喜轻轻地叩了叩白洛烟的门。
“进来吧。”白洛烟说着,轻喜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她依然还是盯着面前一本书籍看着,“我不方便倒茶,轻喜,你帮我倒一杯吧。”
轻喜轻手轻脚地倒了一杯茶双手举着递给白洛烟,白洛烟却迟迟没有接过来,轻喜觉得自己的膀子都要酸的不行,手上的杯子摇摇欲坠,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的前一刻,一双手捧住了杯子,朝她的方向折返过去。
“夏日炎热,轻喜你操劳了半天,我就把这半杯水赐给你喝了。”
轻喜看了白洛烟半晌,依然没有接过她手中的白瓷杯子,上好的白瓷杯在她的眼睛里仿佛有千斤重。
“怎么?我的东西你不敢碰?因为你是仆人而我是主人?”白洛烟挑起眉毛看了她一眼,这句话在轻喜的心里面更是火上浇油,她接过杯子,把它放在桌子上,淡淡地讲道:“小姐,对不起,我在杯子里面下了迷药。”
她本来以为被白洛烟发现的时候,自己会十分地惊慌失措,但是知道最后一刻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淡然。她唯唯诺诺了几十年,唯独今日的这个瞬间是最勇敢的。轻喜一时有些感慨,果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人才会知道自己的本性是什么样子。
“我刚才就发现了,古怪老头教我学习这本医书,我能不知道杯子里面被下了东西吗?”白洛烟将那本泛黄的书册展示在她的面前,“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迷药?”
“因为一个无法靠近的目标。”轻喜微微闭上了眼睛,想起东方湛温润如玉的眉目,眼底泛起了阵阵湿意,恐怕这一生再也没有办法和他相见了,因为背叛主人的奴仆,从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轻喜?”白洛烟本来只是想责问她几句,没有想到轻喜居然软软地倒在了桌面上,她轻轻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已经没有气了。
白洛烟把服侍自己的几个姑娘都当做姐妹来看,此时猝不及防看到了轻喜在自己的面前失去了生命,不由得心如刀割,她从衣柜里面取了一件石青色的衣服给她披上。
轻喜一动不动,似乎像是睡着了一样,然而梦中却不再有东方湛,而是永无止境的黑暗了。
“小姐,我搜了一下轻喜的房间,发现了这些东西。”雯雯将一封信交给了她。
“逝者为大,轻喜的头七还没有过,你私自翻动她的遗物,有些过分了。”白洛烟皱着眉头接过那封书信,还是忍不住责怪了雯雯两句。
“小姐,轻喜野心勃勃,对湛王爷更是有非分之想,这种人最害怕的就是留有暗招,虽然说是死者为大,但是那是在隐患全部被排除的情况下才能说。”雯雯回答的滴水不漏,白洛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着想才会这样做,只是……
“轻喜喜欢湛王爷啊,此事我已知晓。”白洛烟抓住了重点,“所以她是为了得到东方湛的喜爱,才出此下策的吧?”
雯雯点了点头:“奴婢之前已经发现了她的痴心妄想,屡次劝告她,但是她依然我行我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