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玖儿这话说得可谓是十分合情合理,甚至连当时人的心态和情绪都考虑到了,小赵氏一听这话,脸色变了几变,可是终究却也没什么法子去抢白,一时之间不由得颇为尴尬。
知府坐在上头,听着赵玖儿这话,便也偏头看向师爷。
对于这种猜测意味稍稍明显的证词,还是要师爷来进行一定的判断。
师爷手头捋着自个儿胡子,瞅着知府看过来,便也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赵玖儿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实在是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用来挑毛病的。
于是,这一节就也过去。
小赵氏再败一城。
知府坐在高位上,老神在在的捋着胡子,“赵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如果再没有的话,那么你说许氏伤你孩儿害你流产,又对你图谋不轨这事儿,便是无稽之谈了。”
小赵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会儿看向赵玖儿的目光,更是仿佛要吃人一般。
她狠狠地摇摇头,旋即深深叩拜。
“不,知府大老爷,我还有证人。”
“便是赵玖儿并非是故意害我没了孩子,但是她的一颗蛇蝎心肠待我,这是根本没法儿掰扯干净的。”
赵玖儿面色清冷,听了这话不由得笑了一声。
“想来赵氏是想说在她没了孩子以后,我曾将她带到家里待过一段日子的事儿。”
还不等着小赵氏开口,赵玖儿直接道,“这事儿我承认,而且我不仅将她强行带到我家中,更是几乎限制了这人的人身自由。”
小赵氏狠狠地看向赵玖儿,“这是事实,我看你还有甚么话好说!”
对于赵玖儿曾经将她困在许家十几天不让动弹的事儿,小赵氏记得清清楚楚。而这,就也是她反败为胜的关键。
一旦赵玖儿找不出甚么合理的理由,那么这一次,必定是她会胜利。
不过小赵氏心里头算盘打得响,但是赵玖儿面色之上,却没有小赵氏想象中的慌张。
不,是非但没有慌张,反而胜券在握一般。
果然,小赵氏心里刚有一点儿似乎大事不好的想法,她便听赵玖儿开口道,“知府大人,草民请证人。”
知府点头,又是声音响彻在公堂,“传许氏证人——”
这一次,跟着衙役进来的,却不是什么小厮之类的角色,而是一个大夫。
那大夫看起来倒是比许家酒楼的两个小厮镇定许多,见着知府之后先是跪下行礼,接着便低下头,等着知府发问。
知府看着这人,也是和颜悦色开口,“你是许氏的证人?”
这大夫点头,“草民正是。”
“那你有何证词?”
“回知府大人的话,草民正是被许夫人请去,为赵氏诊治之人。”
“哦?”知府诧异的挑了挑眉头,接着目光看向这大夫。
这大夫得了示意,便接着说下去,“知府大人,当时许夫人将赵氏送到草民的医馆,草民先是诊治一番,只可惜不曾保住赵氏的孩子,只好让她们回去,好生休养服药。草民本以为这事儿便是了结了,结果过了几日,许夫人却又过来找草民,带着草民登门许家。那时候,赵氏已然是有些神志不清醒,俨然是有些轻微的癔症。”
竟然还扯上了癔症!
知府猛地将眼睛瞪大了些,颇为惊讶的看着赵氏。
若是赵氏当真害过癔症,可是却在这公堂之上隐瞒。那么这可是大错!
果然,赵氏听见这大夫说了话之后,整个人登时便慌了。她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赵玖儿,“赵玖儿,你说我什么不好!偏偏要抹黑我害了癔症!搞笑!我又不曾撞了脑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病症在身?你休要抹黑!”
赵玖儿笑盈盈的看着小赵氏,口中不答。
还是跪在赵玖儿身后那大夫轻描淡写的开口道,“并非蒙骗,须知这得了癔症的原因,不一定完全是因为头部损伤,若是一时之间情绪不定心思混乱,也有一定的几率。”
情绪不定,心思混乱。小赵氏被说得了癔症的时候,是刚刚没了孩子,那么这大夫的话,也算是有些可信。
想到这儿,知府直接看着这大夫,“你这话说得,可是句句属实?”
“草民不敢有任何欺瞒。”这大夫连忙叩首。
“好。”知府点点头,“那赵氏的癔症,如今可大好了?”
“不曾。”大夫摇头。
知府听了这话,直接便是偏转过头,将目光看向师爷。
师爷和知府相伴多年,这时候自然知道知府心中想的是什么,也是点点头。
接着,这师爷便站起身来,朝着在场所有人开口。
“赵氏许有癔症在身,本府需要进行一番查证。此次公堂,暂且停止,留待下次再做定论。且许氏被赵氏指证谋害她腹中胎儿,证据不足,暂且放离监牢,来日再开公堂。”
……
原本以为会是十分严峻的形式,却就在赵玖儿监牢之中的运筹帷幄,给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赵玖儿这五日以来看似始终是在监牢之中,可是究竟找什么证人,什么样儿的顺序,都是她自己一手安排的。
等着赵玖儿回到许晟身边儿的时候,怜莲已经被自个儿丫鬟陪在去一旁的茶馆茶楼里坐下。
她现在有着身子,不能长久的站在日头下等着。可是偏偏又想要看到赵玖儿平安出来才放心,这才找了个折中的法子。还千万遍的叮嘱着她许姐姐一旦确定没事儿了,一定要过来通知一声。
可却是没想到,赵玖儿这么快便出来了。
许晟不说话,只是笑盈盈的看着赵玖儿。
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反而是春草和刘香兰。
刘香兰虽说比赵玖儿年龄还要再大几岁,可是也是个活脱脱的脾性,这会儿看了整个过程,不禁满肚子疑惑。
索性她也和赵玖儿十分相熟,这会儿直接便朝着赵玖儿开口问道,“玖儿妹子,我虽然不大懂这些,不过要是让我看的话,若是你在一开始便要那位大夫出面,想必直接便能够解决了,为何要在之前费一番周折呢?”
赵玖儿朝着刘香兰一笑,“香兰姐,你不晓得。我是想要彻彻底底的证明自个儿和许家的清白,而不是借助赵氏没有什么证据而脱罪。”
说着,她一指周围围观的人群,轻声笑道,“你看,这些人看了今天这事儿,想来日后再说许家的,就又要少了许多了。”
刘香兰被赵玖儿这么一说,瞬间就明白过来,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一旁怜莲扶着自家小丫鬟过来,看着赵玖儿连忙招招手,“许姐姐!”
“怜莲姑娘?”赵玖儿一愣,之前怜莲过来的时候她就不晓得,出来之后,也没有人告诉一声。
春草哼了一声,嘴里嘟囔一句,“消息还真是灵通,这么一会儿就又过来了。”
赵玖儿知道春草素来和怜家不对付,连带着对无辜的怜莲也不喜欢,索性只是无奈的笑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朝着怜莲迎上去。
“怜莲姑娘怎么过来了?”
“担心许姐姐,所以过来看看。”不知为什么,面对着赵玖儿,怜莲却也没说有关于她那一套如何不容易才出来的事儿。
赵玖儿刚在监牢里头待了好几天,这会儿即便是出来了,也只想回家里好好躺一会儿,没什么心思和怜莲再多说什么。
好在怜莲也是个识趣儿的,与赵玖儿寒暄几句之后,自个儿就先主动与赵玖儿道了别。
……
“晟哥。”赵玖儿躺在床上,偏头看着坐在桌边儿的许晟。
许晟确实是好身体,即便是和赵玖儿一起在监牢里待了五天,出来之后也跟没事儿人一样。
他听见赵玖儿叫他,也是应了一声,偏头看过来,“怎么了?”
赵玖儿抬起头,将两只胳膊垫在脑袋底下,口中说道,“其实我就是在想,我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了。”
“怎么又在想这个问题?”许晟听着这话,也不坐在桌子旁边儿了,而是走到窗边儿摸了摸赵玖儿的头发。
“你先前将赵家报官的时候,就问过我这个问题。”
“嗯。”赵玖儿似乎有点儿稍稍的心不在焉,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那我当时的回答,难道你忘了?”
“没有。”赵玖儿答应一句,接着便想到许晟当年的回答。
许晟不觉得她的作为有丝毫的不妥,反而还十分赞同。
不过这一次……许晟看着赵玖儿似乎又有点儿陷入纠结的脑回路之中,不由得叹了口气,轻声道,“其实你对赵氏,已经是彻底的仁至义尽了。”
“何况玖儿,你从前都说你大哥是个老实的好人。可是这一次,怜家的车队没能够按时回来……你难道心里根本就没有多想吗?”
赵玖儿还是躺在床上,可是却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没有多想?
自打发现时间不对了之后,赵玖儿就几乎是心知肚明。
在之后赵明成又仿佛破釜沉舟一般帮着小赵氏之后,赵玖儿心中的猜测就被更加肯定了。
现在虽说还没有经过彻底的查证,可是真相是什么,赵玖儿心中几乎已经可以确认了。
这么一想,她心中不禁更想要叹气,但是与此同时,却似乎又能想开一些了。
总归究竟是谁的过错呢?她给了赵明成她能给的,可是赵明成还不满足。
究其原因,不过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