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渔翁的声音在海浪声中断断续续,“岛上……没有……人。”
兰衡听得不太分明,她索性钻出了船船,追问:“没有人吗?”
老渔翁点点头,见兰衡单薄地站在船板上,双目炯炯有神,好像十分焦急。
他提醒道:“姑娘啊,你仔细站好,小心摔下海。这风浪大着呢!”
萧七也钻出船舱,一只手握住兰衡的胳膊,另一只手指着不远处,“那就是桃花岛了吧?”
“小哥说得不错,那就是了。”老渔翁将船划向前方的岛屿,很快,近了岸。
兰衡凳上岛,完全无心岛上桃花,她仔仔细细检查了岛上每一处可以住人的地方,一无所获。
萧七叹道:“兰衡,你知道他来过,你也该知道,他不会在一个地方长久停留。”
兰衡满怀失望,看桃花也没了颜色。她和萧七在岛上待了两天,第三天风向转变,在萧七的劝说之下,只好搭乘老渔翁的船返航。
……太安城,繁花楼。歌女正踩着丝竹管弦的节奏,踏着轻盈的舞步,极尽太平盛世的祥和富贵。
一顶小轿停在繁花楼的后院,姜冬挑开轿帘,看向红灯笼高悬的后门。她想起当年,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站在这里敲响院门的场景,觉得有些好笑。
往事如云烟,却在她心头挥散不去。
她走下轿子,上前轻轻敲了敲木门。开门的是一个清俊的小厮,如今繁花楼改成了清乐楼,只供歌舞,再没**的交易,所以这小厮并不是什么青莲相公,只是楼中寻常帮忙打杂的小厮。
他看见一袭布衣的姜冬,微微皱起眉,“夫人找谁?”
姜冬微微一笑,“我找采秀娘。”
小厮见她虽然穿着朴素,浑身气度却是不减,迟疑了一下,对她还算恭敬,“夫人贵姓?”
姜冬笑道:“劳烦小哥通报,就说东厢求见。”
这小厮的年纪和兰衡差不多大,根本就没听说过繁花楼的“东厢”是何许人也,所以,闻言他只是点了点头,道:“请夫人稍等。”
木门重新被掩上,姜冬站了一会,很快,门就又被打开,开门的还是那小厮,他恭声道:“夫人请随我来。”
姜冬没见到采秀娘来迎,她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毕竟采秀娘在她面前还要端着长辈的架势。
她随那小厮到了采秀娘的房间,看见她正坐在那绣花。姜冬笑盈盈上前道:“嬷嬷,您眼睛不好,还做这些东西干什么,您还愁没衣裳穿?”
凑过去一瞧,见采秀娘手中红绸布上绣的是两只鸳鸯,生动极了,仿佛要从那帕子上的碧波中游出来。
姜冬有些纳闷,“这是什么?”她知采秀娘年纪大了,绝对不会用这种东西,如今她拿在手中绣的好像是个枕套。
采秀娘叹道:“你这个当娘的不着急,我可急了。兰衡那丫头已经十六了吧?该寻一门好亲事了,我寻思给她做点绣活,那丫头在女红上是一概不通的,总不能指着她自己做。你这个娘,又能有什么拿出手的绣活?还好意思在这问我!”
姜冬笑道:“宫中的绣娘又不是摆设,我担什么心?”
采秀娘没好气白了她一眼,“兰儿大喜的细软,自然要她身边亲人给她操持,你怎么这么懒,这还指着宫中的绣娘!”
姜冬听了抿唇一笑,“可见你是个偏心的,疼兰衡不疼我。”
采秀娘伸出食指在她额头上狠狠戳了一下,“有你这么当娘的嘛?我可警告你,别把兰丫头给耽搁了,我这些东西,越早派上用场越好。”
姜冬揉着额头,叹道:“兰衡是长大了,越来越搞不懂她的心思了。”
采秀娘听了也担忧问:“兰鞎这次出远门,什么时候回来?”
“她自己说了,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前些天出海去了东边的海岛。”
采秀娘吃了一惊,“海岛?你怎么能让她出海呢,海上风浪那么大,万一出了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
姜冬微微摇头,轻声道:“我管得了她一时,还能管她一辈子吗?她翅膀硬了,要飞上青天看九霄云彩,我能拦着吗?”
采秀娘半响无话说,好半天,才咬牙切齿道:“你就由着她胡闹吧!要真是出了什么事,看我饶不饶你!”
姜冬一笑置之,虽然她心中也担心兰衡,但在采秀娘面前,她还是得装的镇定一点。“放心吧,有萧七跟在她身边,能有什么大事?”
一提萧七,采秀娘更是有气不打一处来,恨道:“你知不知道那姓萧的小子是什么人,就敢把兰儿交给他?”
姜冬道:“我当然知道他是谁,宋修臣说他的武功不错。”
宋修臣说他武功不错,那应该是很好。所以姜冬在这一点上从无怀疑。
采秀娘欲言又止,姜冬看得奇怪,“怎么了?”
采秀娘纵于还是说了,“你是不知道那小子的性子,几个月前来太安城,在我这楼里包了场子,散尽千金,喝酒狎妓,无所不为。他根本就是个浪荡登徒子!”
姜冬笑了笑,不以为意,“我知道这件事,据说,他在你这里待了三天三夜,花了黄金三千三百两,是不是真的?”
采秀娘咬唇瞪着她,真想不明白姜冬听了这话怎么还笑得出来。
姜冬温言道:“采秀娘,您就别为兰儿担心了。我看得出来,那个萧七虽然有些轻狂,但也是个极靠谱的……”
采秀娘打断她的话,“要说靠谱,天下谁能有官哥儿靠谱?”
姜冬无奈道:“他是皇上,兰衡总不能一辈子留在皇宫……”
采秀娘恼了,站起来怒道:“有什么不能的,我看兰儿当皇后最好。”
姜冬沉默了片刻,摇头叹道:“可是兰儿心中无意,我也不能强迫她。”
“你只顾兰儿,却不想官哥。他对兰儿可是从小喜欢到大的,咱们眼底下长大的孩子,不比江湖上的浪荡子要好……”
姜冬连忙道:“我怎么没想官哥了,我为了官哥,连兰儿都丢出去了,布了一张大局,你却说我没顾他,真是冤枉。”
采秀娘听她这话奇怪,皱眉问:“你打的什么主意?”
姜冬轻声道,“过几个月,你再看吧。”
采秀娘心中着急,姜冬却偏偏不说,悠哉悠哉举起了茶杯,抿了一口雨前清茶,眯眼道:“好茶。”
采秀娘白了她一眼,“贫相,你素日喝的不比这好?”
姜冬笑道:“哪有!我都不喝茶。”
采秀娘阴阳怪气地道:“是,留给你夫君喝吗?”
姜冬舔着脸笑道:“是啊,我家宋公子每日劳苦,作画挣钱,很不容易。”
采秀娘呵呵一笑,斜眼道:“那你要真的心疼他,我给你找个活,贴补家用。”
姜冬忙问什么活?
“来我繁花楼……”
采秀娘还没说完,姜冬连忙摆手道,“不来不来,我是有夫之妇,混迹烟花柳巷成什么样子,我还是卖胭脂比较好。”
采秀娘没好气道:“别贫了,你这个贵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我这里到底想干什么啊?”
姜冬起身走到窗户边上,看向楼下,她微笑道:“我等人。”
采秀娘奇道:“等谁?”
姜冬眼中的笑意更浓了,看着楼下缓缓走来的一袭布衣,她道:“我等的人来了。”
楼下的他,双手拢袖,微微抬起头,正好与姜冬的目光相接,他眯了眯那双丹凤眼眸,叹道:“我是该谢你亲自迎客,还是夸他妙算无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