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微雨之中,兰衡对官哥粲然一笑,仿若春风拂过,桃花灼灼,天地间的雨丝都化为了全无。
官哥微微愣神,再回神时,兰衡已经骑着马走远了。
在她的身边,有一个风|流倜傥的青年,会护送她逛遍这个江湖。
官哥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道:“兰衡,再见。”
他心中明白,也许兰衡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就像叔父和婶母,离开庙堂,就再也不过问庙堂之事。
云衡自有广袤天地,潇洒江湖游。如今,兰衡也去了。
偌大的皇宫中,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活。
但他的嘴角还是扯起了淡淡的笑意,他不求兰衡能回来,他只求她圆满。
愿她开心,愿她畅意,愿她永世无忧。
官哥抬头看着阴沉的天色,微凉的雨落在他的眉心,落在他清澈的眼睛中。
他喃喃道:“爹,儿子明白,什么叫成全了。”
……
兰衡和萧七结伴而行,向东边走,萧七说向东走可以看见大海。兰衡从没有见过大海。
不过比起大海,她更想在茫茫人海中遇见那个他。
萧七道:“兰衡,你这次出来,我带你东去海上仙岛,登泰山看翻涌云海,再朝北去冰原雪国。”
兰衡心神摇曳,双目炯炯,“海上仙岛,真的有神仙吗?”
萧七摇头:“神仙我是没看过的,不过岛上有桃花,极多,桃花开败时,附近的海都变成了粉色,浮满了桃花。”
兰衡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咱们现在赶过去,到了那里便是暮春时节,你可以看见海上桃花,便知我所言非虚。”
兰衡想了想,忽然又问:“那潘瀞有去看过吗?”
“这我可不知道。”
“这几年你没有见过他?”
萧七哈哈一笑,“天下之大,我和他都只不过是沧海一粟,你觉得两粒米在大海中相遇的机会有多大?”
兰衡愣住了,她虽然没见过大海,却知道大海很宽广,看不到边际。
那,她与潘瀞相遇的机会,也肯定是微乎其微了。
想到这,她有些黯然。萧七漫不经心道:“没准他已经挂了,化为泥土,人间消失。”
兰衡没有反驳他,她轻轻抿着唇,眼中全是担忧。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知的小女孩,听到不合自己心意的话就会气鼓鼓反驳。
她在担心,潘瀞会不会真的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暮春时,两个人到了东海岸,兰衡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海,她张开了双臂,海风带着咸咸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她闭着眼睛,迎接海风。
萧七用兰衡的一个金镯子跟当地的渔民租了艘渔船,他和兰衡挤在狭小的船船中,听老渔翁唠唠叨叨讲述这些年在海上行船渡人时见到的奇人异事。
老渔翁眼神混沌,目光追忆而遥远,声音沙哑而低沉。
“大概十几年前吧,老汉船上来过一个神仙道士。那道士可真是活神仙啊,说话细声细语的,一看就不寻常!”
萧七笑道:“细声细语就是活神仙了?确定不是娘娘腔?”
老渔翁噎了一下,哈哈笑道:“不是不是!可不能这么诋毁,没准人家已经修了大道,飞升成仙。”
兰衡狠狠瞪了萧七一眼,对那老渔翁道:“伯伯别听他胡说,这人就爱胡说八道。您继续说,那道士怎么了?”
老渔翁一手撑着船桨,一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胡须,叹道:“那道士啊,别瞧他穿得破破烂烂,其实高明着呢!当时老汉这船上有个重病的孩子,岸上渔家可怜见的,天生的咳喘症,治不好。那天孩子的咳喘犯了,他爹娘也束手无策,几乎憋死过去。那道士拿出一个草药包,在那孩子鼻子前凑了凑,又在他身上来来回回点了几下,那孩子就止了咳,捡回一条命。”
萧七道:“只不过是个懂些岐黄之术的道人,却没什么稀奇。”
“哈哈,这位小哥是不曾见过他的面,若是见了,也当他是九天下来的神仙。那浑身的气度,真是仙风道骨。这不是更奇的,更奇怪的是……”
说到这,老渔翁像是故意吊人胃口似的,顿了一下。兰衡忙问更奇怪的是什么。
老渔翁道:“那道士说,他妻子也有咳喘之症。老汉当时奇怪,道士怎么也娶妻?后来又听他说,他妻子生死未卜,令他十分牵挂,若今生找不到她,他便此生不娶……”
萧七神色微微一变,“那……那道士叫什么名字?”
老渔翁摇头:“不知道,咱们渡人过海,多有那些在中原犯了事被通缉的,不兴问人姓甚名谁。”
萧七轻轻皱起了眉,他小时候遇见过一个道士哥哥,教过他奇门之术,那道士也说,他有一个妻子,只是找不到她在哪。
那道士姓李,名离枝。当今天下的格局,有他几分功劳。
老渔翁又道:“大概两年前,也许是一年前……船上来了一对男女,也说去桃花岛。老汉私下看着,那男子有一双丹凤眼,虽然面貌阴柔了些,气度却是不俗,他就那样负手站在船头,说句掉脑袋的话,真像是那画里的皇帝。”
兰衡一愣,不由攥紧了双拳,“真……真的吗?”
老渔翁点头道:“是啊,是很像画里的皇帝。他身边有个女子,却不像画里的娘娘,倒像是个小宫女。虽然长的很美,但站在那男子的身边,可就没颜色了。”
兰衡颤声问:“他们……他们叫什么?”
老渔翁笑笑道:“姑娘,你要问我那些人的名字,老汉都是一概不知的。我恍惚听着,那女娃娃叫那男子什么主上……”
兰衡激动地站了起来,脑袋撞在舱顶上,发出嘭地一声响,连小船也歪了歪。
老渔翁吓了一跳,“姑娘?”
兰衡急问:“他们也去了岛上吗?”
“是啊,上了岛,就说要待一段时间,不让老汉我等在岸边。我只好划船走了,那之后,也没听说他们离岛,岛上也没见过那两个人,估计是……坐别家的船离开了吧。”
兰衡问:“岛上真没有吗?他们会不会……会不会是在岛上结庐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