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再没有任何羁绊和顾虑,小方可以放开手大胆地干一场了。想起来他兴奋得浑身飘飘然起来,头发、胡子、眉毛和穿在身上的宽大衣服也跟着飘飘然起来。
“小狗日的,看你这次还能躲到哪去!”
说也奇怪,这时的小方全然没有了活着时那种愤怒和憎恨,有的是一种强者面对弱者的从容和轻蔑。仔细想想,这种感觉才是对的。如果一只猫要去找一只老鼠打架,紧张得胡子发抖、四条腿“一二一”走成一顺、尾巴像狗挨了砖头一样夹在屁股底下,那才奇怪呢!
在棺材里构思了一天见到村长后,该怎样收拾他的场景,到了天黑小方定下来分为三步:猛虎下山顶村长肚子;猴子摘桃掏村长裤裆(这时村长一定翻到在地);脱掉村长的鞋和袜子,浑水摸鱼挠他脚心。让他既惊又怕、即疼又痒、即想哭又想笑生不如死。
“出发!”
小方跳出棺材,虽然看上去身单力薄,但他的架势俨然前面有千军万马冲锋,后面有万马千军压阵。出了坟墓,天已黑透,抬头仰望不见一颗星星,低头俯视黑乎乎的村庄灯火零星。
在每天站立的酸枣树上稍作停留,小方双臂微张,老鹰扑食一样向着村子俯冲而下。对于此时的他来说,从山上墓地到达村长家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贴地飘行;另一条是高空飘行。由于现在的心理状态很好,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既然要办的事情已经十拿九稳,沿途欣赏一下风景又有何妨?
说话间,他已经来到了村子边缘,面对山下第一家他有些犹豫,是从生福家上空过去,还是绕道而行?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绕过去吧!他想,真要想见到她不一定非要进她家门,在外面也行。再说她昨天来坟上看望我时也说了,清明节时还会再来。
……
虽然在胖子的撺掇下签了什么狗屁协议,但是放羊老汉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和生福妈商量:
“要是那小子偷偷违约怎么办?”
“你是说咱还得跟着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看很有必要。”
“那咱算不算违约?”
“咱只是跟着他,不找他麻烦,也不阻碍他去做别的事,怎么能算违约!”
“嗯,那就这么办。咱们偷偷跟着他,只要他不进儿子家门,其它的事咱就当没有看见。”
放羊老汉老两口商量出结果。一天无事。到了晚上,便悄悄留意小方的动静。当小方站在酸枣树上向村里张望时,他们做好了准备。等小方前脚走,后脚跟了上来。
小方在村头寻思绕还是不饶,他们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一棵树后静静盯着他,并且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
对于放羊老汉的跟踪监视,小方一点也没想到。身前死后他吃的堑实在不少了,可是智长得实在不怎么样!
心里想着绕过去,小方收住直直向前的身形,拐向北边。
生福妈无风自飘在脑袋周围的头发顺在了头皮上,举在面前的手也放下来:“看来这小子还算规矩。”
然而就在小方要绕过生福家院落的时候,像是导演提前安排好的,一股恶风从北猛然向南刮过来,悠哉游哉的他一时不防,被吹得挂在生福家院子里一棵树树梢上。
躲在一边的生福妈看见小方进了儿子家院子里的树上,准备向他发难。一旁的放羊老汉拉着他说:“他不是有意的。稍等一下看他反应,再说。”
树梢上晃悠的小方,稳住身形,辨别了一下方向,正要离开,突然听见了生福媳妇的说话声。于是,他又站住身子,想听下她在说什么。
“你上午走的时候怎么跟我说的?”
“怎么说的?”
“我说不放心,怕你去打麻将。你说:‘说不去,就不去!有啥不放心的?’这么快就忘了?”
“不就打了一小会吗!我又不是天天打。”
“真是狗改不了****!”
“你骂谁是狗?”
“谁改不了****谁就是狗!”
“你再说一遍!”
“你改不了打麻将你就是狗。”
“才对你好了几天,你就不知道是老几了!”
紧接着小方听见了噼里啪啦的打架声,里面夹杂着生福媳妇的哭喊声。
“你又打我姐。”
小方从树上一跃而下,直扑向生福家门。这时他哪里还记得什么协议。
放羊老汉和生福妈看见小方向儿子家门扑去,双双急忙赶了过来,在家门口截住了他。此时的小方已经红了眼睛,看也不看是谁,伸手便打。放羊老汉没想到他会这么猛,被他一把打在鼻子上。生福妈见老汉挨了打,发疯了一样跳到小方背上,张嘴咬住他脖子一侧。小方甩了两下没有甩掉她,瞅准门边凸出的砖角,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用后背撞上去。“啊——”生福妈惨叫一声,放开了他的脖子。说时迟那是快,放羊老汉揉好鼻子,抬脚踹向小方裤裆。吃了放养老汉两次亏,这次小方早有防备,见老汉脚来,顺手一抄,向前一拉,拉了老汉一个大马叉。这时生福妈又从后面扑上来……
一时三团黑影打得难解难分。照壁后面的狗拽着脖子里的铁链子冲着他们又扑又叫。
……
不知道是屋子里的人打累了,还是院子里的狗邪乎的叫声吸引了他们,反正是没声音了。过了一会,听见生福说:“外头黑黑的,啥也看不见。”
生福媳妇说:“狗叫得不对头!别有贼进了咱家院子。你出去看看。”
“外面那么黑咋出去?”
“我真是瞎了眼了,咋嫁给你这么个孬种?你除了打我还会干啥!”
“哐啷”房门开了。一道雪亮的手电光射向了院子,生福媳妇跟在后面走出来。狗看见主人,不吠了,“唧唧哼哼”哼着,拖得铁链子哗啦啦响。
生福媳妇拿着手电筒,院子里各处看了一圈,啥也没有。她检查了大门,关得好好的。看了看羊圈,栅栏也得好好的,羊们在圈里很安分。
“奇怪了!啥也没。狗咋那样叫呢?”
她疑惑得往屋里走,走到门口,看见院子里三道小旋风翻卷着,一会分开,一会又纠缠在了一起。
“生福,生福。”长这么大,她没有见过这么离奇的风,心里有些怕,叫生福出来看。
“有啥东西?”生福走到院子里,风停了。
“看见啥了?”
“风!”
“刮风有啥奇怪的。”
生福撂下一句,翻身走回屋子。她拿手电光在院子里撩了一圈,啥动静也没了,也走进屋子。
……
胖子闲得发慌,来到小方这边,想和他说会话。没看见小方的影子。
“这家伙又干什么去了?不会又……”
他来到放羊老汉这边,也没有半个影子。
“一群狗东西,真不让人省心!”胖子飘出坟墓,在地头晃了一圈,没有看见他们,“都给我出来。”
他来到其它的坟头上喊。不一刻,埋在这块地里的都出来了。
“早晨才给他们签了协议,晚上就不安分了。真把我胖子不当胖子!你们听好了。现在我们去找他们。要是他们什么事也没有,那就算了;要是又像昨天晚上一样打架了,谁违了约,我们就把他弄死。”
说完,胖子带领着他们,浩浩荡荡往村子里赶来。
……
生福媳妇拿的手电光太强,照的小方、放羊老汉和生福妈受不了,只好暂时回避到阴暗处。等她进了屋,又打了起来。
闹不清楚怎么回事,今天这个不堪一击的小方变得特别神勇,放羊老汉老两口改变了几种战术,也丝毫没有讨到便宜。碰到这种不要命的主,一般的都会让开,可是今天晚上他们没有办法让。事情明摆着:一旦退缩,他就会闯进屋子。里面的可是他的儿子呀!
让不能让,打一下又打不过。正在他们为难的时候看见了胖子领着一群人,从山上下来。
“胖子,我们在这!”放羊老汉冲着胖子喊,“你来得真是时候!这个……甲……甲方违约了,你看怎么办吧!”
见他们在生福院子里,不用放羊老汉说,胖子也明白。
“上!”他冲着身后一挥手。他们“嗷嗷”叫着扑向小方。
要是这时候小方能讨个绕,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惜,他早已打红了眼睛,也不管来的是谁,有多少人,能不能打得过。
他们冲上来,小方还没有打,已经发现自己没有还手能力了,浑身各处同时受到击打、抓挠、撕扯……
“姐——”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了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永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