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雪表情倒是依旧波澜不惊:“有些话,还是说开一些,才更让人放心啊。”
不能说柳如雪他们大惊小怪、草木皆兵,只是原本此次东海之行就是秘密行动的,连皇宫里上上下下都被瞒着,而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盗墓者,却偏偏对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份都了如指掌,且相反的是,柳如雪他们对眼前这个自称名为泽的男子,却是一丁点都不了解,这不得不让他们如此防备。
到底是什么时候泄露了消息?眼前这个人又是何人所派来,有何目的?莫不是来破坏他们行动的?
扫了一眼眼前几个人,对比他们戒备且蓄势待发的样子,泽反倒显得更加云淡风轻:“不如这样,大家先放下兵器,我们坐下,好好谈一谈?”
对对方的来意并不清楚,莽撞与他对峙的确不是上策。柳如雪与赫连云浩对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与自己所想的一样的意思,便缓缓收起了随时准备出手的兵器。
一侧身,柳如雪伸手示意泽入座:“泽公子,请。”这便是要“谈”的意思了。
他们两个人一收手,王君弈与王君钏便也不再那么争锋相对,指挥暗处的巡哨的护卫出来讲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下去,再换上茶具与热水。
“泽公子对我们一行人的底细知道得这么清楚,莫不是……”赫连云浩斟酌了一番,悠悠地开口,“……同道中人?”
“同道?”泽有些兴味地看着赫连云浩,“泽不知道云帝与皇后娘娘此行为了何故,云帝大可放心。”
赫连云浩显然不敢轻易相信泽说的话,但也并没过于急进,只微笑道:“朕此行不过因为一件小事,若泽公子有兴趣,这次交谈过后若有时间与兴趣,朕大可告之泽公子。”
泽左手放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桌面:“道上的规矩,泽自然不会不懂。云帝此行是为了什么,都与泽无关。只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只一件事,还望云帝与皇后娘娘能够应允。”
“何事?说来听听。”赫连云浩饶有兴致地问道。
“东海迷雾之内乃是前朝皇陵,此事想必云帝与皇后娘娘都有耳闻才是。”泽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柳如雪目光微微一沉,后又回复常色,只似乎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一般,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江湖传言,多年来也未见有人真的寻宝成功归来,这可做不得数。”
“是不是传言,目前都不是要紧之事。”泽淡淡地接口说道,“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身份贵重,天下宝物恐怕也没几件入得了娘娘的凤眼,自然看不上区区几件前朝陪葬物品。”
“泽公子说笑了。”柳如雪暂时还摸不准泽的心思,听了这些话,也只轻笑一声回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泽的目光在柳如雪的脸上溜了一圈,又依样画葫芦地看了看赫连云浩,这举动有些无礼,王君钏站在柳如雪身后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气结,顿时开口叱喝道:“公子,趁我们娘娘与云帝陛下还称你一句‘泽公子’,万事你可得想好了。皇族面前,岂容你如此无礼?”
泽一挑眉毛,那双淡然似水的眸子便往王君钏看去,王君弈登时有些担心地拉住了王君钏,不着痕迹地挡在王君钏面前。
柳如雪一扬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在意泽的无礼举动,然后开口说道:“徒儿还小,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即使柳如雪他们自持皇族身份,但是眼前这个泽来历不明,一个盗墓者,却能够一言道出他们一行人的身份,又如此冷静自制,面对他们几个人的威胁之时也毫不怯场,这样的人,本身就应该敬畏几分。
更何况,此时他们压根不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特别淡然的男子,以及他身边那三个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细之前,擅自激怒对方是特别不理智的行为。
但是,王君钏所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的。
“娘娘不用过虑,泽并没有恶意。”泽勾起唇角,淡淡地说道,“先前所说的话也并非都是假的,泽的确是由于船只受损,粮食断绝,才会贸然登船打扰娘娘的。”
“那依泽公子的意思,真的只是想借船而已了?”赫连云浩出声说道,语气里的不相信完全没有意思要去掩饰,“恐怕没有如此简单吧?”
泽看着赫连云浩,眼神有些幽深:“既然通路,想必云帝不会袖手旁观才是。”
“举手之劳,朕自然是不会推脱。只不过,朕也怕引火烧身。”赫连云浩完全不给面子,立刻冷哼了一声说道。
“引火烧身?”泽反问了一句,突然莫名地轻笑了一声,“泽无意做那把火。”
“无意,可不等于不能够,也不等于不会。”一直沉默的王君弈突然出声,冷冷地说道,“昨夜你们登船之时,给船上的护卫下了药,虽说解了,却不过是一时的解药而已吧?”
王君弈的话,让其他几个人看向泽的眼神顿时都冷了起来。
被这么多双眼睛这么看着,泽倒是不慌不乱,轻轻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却不喝,只拿在手上把玩,淡淡地说道:“泽贸然登船已属冒犯,几位对泽也从来未放下过心防,如果不是如此,那泽哪来的本钱与云帝以及皇后娘娘坐在这里商讨此次东海之行的对策呢?”
王君钏气结,刚想开口反驳说谁想与他这种盗墓者狼狈为奸时,就被赫连云浩一个眼色过去,只好忿忿不平地噤了声,却依旧瞪着泽,似乎想用眼神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赫连云浩与柳如雪的想法是一样,在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之前,万万不可以冲动行事。
于是赫连云浩虽然对泽实在看不过去,却还是按下隐忍不发,开口问道:“泽公子所求何事,不如索性在这里一次说明了吧?”
泽倒也不拖泥带水,开口简单地说道:“合作。”
“合作?”柳如雪反问了一句,眼神意味深长,“泽公子不如为我们解释一番?”
“娘娘你们船只粮药都齐全,可是对这东海的情况,却是我们要比你们来得及熟悉的多。”泽悠悠地开口说道,似乎胸有成竹一般,“各自发挥自己的长处,各取所需,岂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你凭什么相信,我们一定会答应你?”柳如雪冷笑了一声,反问道,虽然她心里也知道泽所说的办法的确是有可行之处,可是在这种对对方底细还不清楚地情况之下,柳如雪根本不想冒险。
也不敢冒险。
心一动,柳如雪突然就想起了远在京城皇宫内等待她归去的赫连泽宇与他们的孩子赫连烨。
在心里无奈地一笑,柳如雪心想,果然这人一旦心里有了牵挂,就容易裹足不前,若是之前心无牵挂的自己,哪里会不敢赌这一次?
“泽别的不凭,只凭泽相信诸位都是聪明之人, 不会不明白此次合作其中的利害关系。”泽轻笑了一声,“诸位难道就相信,那迷雾之后只不过是比较危险地一座小岛,还是什么海底迷宫而已?”
“不然呢?”王君钏冷笑了一声,“难不成还能够有……”她突然停住,那个字迟迟不敢说出口,因为她突然想起前几日那连续好几天的阴沉天气,还有今日不同寻常的明媚阳光,两相对比之下,的确是处处透着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王君钏没有说出来的话,在场其他人也想到了,顿时几个人的脸色有些不好,几分不信,却有惊异不定。
泽收起嘴角的淡淡笑意,神色有些肃穆地说道:“我们这一行的,从来不那么称呼。有道是,祸从口出。”
王君钏心下略微害怕,但还是啐了一口,说道:“泽公子何必如此糊弄人?”
泽却不再看她,将目光移到了柳如雪和赫连云浩那边,继续说道:“各取所需,且互不干涉。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
柳如雪与赫连云浩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轻笑了一声,开口说道:“既然泽公子与你的兄弟都已经在这船上住下了,身为皇后与云帝,我们少不得要带你们一程。至于泽公子你方才所说‘合作’之事,我想,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考虑,暂时没有办法给泽公子一个准备的回复了。”
泽沉吟了一会儿,想也是明白此时急不得,便摆了摆手说道:“不急,既然是泽有求于诸位,自然得等,也不敢有什么怨言才是。”
说罢,站起身,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泽就不打扰诸位了,先行回房了。”
“公子慢走。”柳如雪并不起身,只含笑轻声说道。
泽也不计较,只意味深长地说道:“都说‘多事之秋’,近几日,诸位可要多多小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