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孩子,柳美人幽幽地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肚子,道:“姐姐们都是好福气的,唯独臣妾这肚子不争气,总也是怀不上。”
万美人的肚子是假的,自然不敢乱说什么,只是双手搓着暖炉,脸上的神情却冰得很。
柳如雪看向柳美人,平时没注意到她,她这么一说,便吸引了不少目光过去,见她眉清目秀,一副不与人争的清静模样,可那眸子里却泛着水光,想来也是个不甘就此度过一生的人。
“听说皇上从没去你房里,得常去才能怀上呢。”兰妃冷笑了两声说道。
“姐姐哪儿的话?皇上经常来臣妾的房里的,少说也有……也有三四次了呢。”柳美人红着脸说道。
“是吗?本宫怎么听说皇上一次也没去过呢?林美人,你和柳美人是一个房里的,你见皇上呆过她房里吗?”兰妃看向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看上去十分胆小的一个美人。
那美人看了一眼柳美人,被开水烫了似的立即转过头,如蚊子一般的声音答道:“臣妾看皇上去过几次,不过皇上有没有留在那里,臣妾就不得而知了。”
“好了。”柳如雪冷冷地制止道,“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去得多去得少又怎么样?本宫让你们来宁禧宫是来赏梅的,不是来争口舌的。”
“臣妾知错。”
晚宴很快便开始,小厨房里的人加了五个端盘的侍婢,一样一样地将盖着银罩的餐盘放在她们面前。
嫔妃们大约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都感到十分稀奇。
柳如雪笑着介绍道:“这是本宫前段时间出游时得的东西,银质,盖在餐盘上用来为菜保温。”
众人都十分羡慕,啧啧称奇。
“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气,不仅是上天钦派的天女,还得到皇上这样的宠爱,像臣妾们,半年才能见一次父母,真是羡慕皇后娘娘啊。”
“话虽这么说,现在本宫怀了孕,不能再经常出宫,以后姐妹们在一起的时间多着呢,要是寂寞了、无趣儿了,想到处走走的,就到本宫这宫里来吧,本宫正愁着没个说话的人呢。”
“皇后娘娘要是不嫌弃的话,臣妾就经常来陪您,臣妾在宫里也是一个人,无聊得很。”兰妃立即接话道,仿佛生怕别人抢了这份‘荣宠’一般。
“好。”柳如雪笑容莞尔,见大家都不动筷,便率先拿起筷子道,“别磨蹭了,快吃吧。”
侍女们一个个打开银色的圆盖,柳如雪满意地看着菜色,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打开了其中一个盖子,忽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她疯了一般朝后退去,手舞足蹈地,好似受了极大的惊吓,而那一刻,柳如雪正好坐在她的身后,被她这么一退,靠背的椅子整个儿往后倒去。
接着便又是一阵受惊后的尖叫。
柳如雪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几乎听见自己的身体发出咚地一声。
“皇后娘娘!”翠圆尖叫着才反应过来,立即跑上前去扶她。
但其他的嫔妃,不,除了兰妃之外的美人们,全都无一例外地往后退去,脸上尽是惊恐的神情。
兰妃怔在原地,犹豫不决。
餐盘中的死老鼠每个人都看见了,死老鼠代表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除了翠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
柳如雪被摔得腹中一阵抽痛,在翠圆的帮助下才勉强坐回了椅子上。
这时,兰妃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柳如雪:“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柳如雪的五官全都皱了起来,她勉强地摇摇头说:“没事。”
抬起头,她一眼就看见了餐盘里的死老鼠,与那些珍稀菜肴混在一起,她的脸色立即煞白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叫太医!”兰妃着急地看向翠圆。
翠圆这才反应过来,噢了两声就赶紧跑了出去。
柳如雪捂住绞痛的肚子,冷汗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
她以前无数次在梦中见过这种场景,难道她真的要流产了?也太弱了吧?就被人推了一下而已,可是这该死的腹痛……应该就是流产。
想到自己和赫连泽宇的第一个孩子就要这样没了,柳如雪的心中就悲痛难忍,她瞪向那个被死老鼠吓得半死的宫女,厉吼道:“把她给本宫抓起来!”
靠近柳如雪他们不敢,抓宫女的速度却很快,那小宫女立即就被抓住了。
柳如雪攥紧拳头:“你最好祈祷本宫的孩子没事,否则不光是你,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认识的所有人本宫一律格杀勿论!”
那宫女已经吓疯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只死老鼠,嘴里喃喃道:“鼠疫……鼠疫……鼠疫要来了!”
柳如雪忍痛坐在椅子上,看向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美人们,沉声说:“你们回去吧。”
美人们听罢,好像得到了赦免令一般,飞奔着掏出了宫殿。
柳如雪冷笑了一声,盯着餐盘上的死老鼠,流着冷汗道:“去把今天准备膳食的人全部给本宫抓过来,从打水的开始!”
太监们应了一声,就立即去找了。
“皇后娘娘,臣妾先扶您进寝宫好不好?”兰妃小心翼翼地问。
柳如雪看向兰妃,冷冷地问:“本宫且问你,今日的事,有没有你的份?”
兰妃吓得大惊失色:“皇后娘娘这是哪里的话?若是臣妾所为,臣妾何必冒着生命危险来扶皇后娘娘?”
“好,那从今日起,你与本宫算是同盟,日后本宫必会护你三分,也会保你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事。”
“皇后娘娘,臣妾先扶您去寝宫吧。”无论怎么看,兰妃都觉得柳如雪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就这样,柳如雪在莫兰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走向寝宫,躺在了金色的软榻上。
莫兰为她盖好被子,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皇后娘娘,太医很快就到了,您不要着急。”
“你出去吧,把房门关上。”柳如雪却松开了她的手,“本宫要休息一会儿,等本宫叫你时你再进来,本宫没有叫你时,你不许任何人进来,太医也不行。”
“可是这……”兰妃犹豫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让太医看?
“不是说了是同盟吗?”
兰妃咬了咬下唇:“是,臣妾这就去守门。”
出来时,反手关上门,却正好迎上了正急匆匆地找来了太医的翠圆。
她见兰妃挡在门口,行了个礼问:“兰妃娘娘,皇后娘娘是不是在寝宫里?”
“是,不过她现在不太方便,要等一会儿。”
翠圆警惕道:“什么不方便?”说着便要越过兰妃进去。
兰妃侧身一挡:“翠圆姑娘也太不把本宫的话当做一回事了吧?本宫说了皇后娘娘不许任何人进去,你还要擅闯是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腹痛,还为何不许人进去?奴婢特地去找了太医,难道不应该让太医给娘娘诊断吗?”
“本宫说不许就是不许!”兰妃谨记着柳如雪的话,双手横成一字,不许翠圆进入。
担心着皇后娘娘的身体,可翠圆也只不过是一个一等侍女,权势再大也大不过兰妃,不知她在搞什么把戏,也不知皇后娘娘现在身体如何,翠圆的眼圈立即就红了起来,转身就跑掉了。
兰妃冷笑了一声:“这小蹄子。”
躺在床上的柳如雪意识到自己的孩子即将保不住了,她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眼泪顺着脸颊滑到两旁,腹痛越来越明显剧烈,可这怎么也没有失去孩子痛苦。
她闭上眼,脑子里却凭空出现了一个符咒,那符咒上的咒语清清楚楚地在她面前,她下意识地念了出来,接着就感觉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赫连泽宇跟随着翠圆一路小跑来到宫殿时,兰妃依然守在房门前,可此时她远不如之前的理直气壮了。
“让开。”
“皇上,皇后娘娘说不许任何人进去,她说可以进去的时候会再叫人的。”
“朕让你让开!”已经心急如焚的赫连泽宇没有顾及到莫兰也是身怀六甲之人,伸手就将她狠狠推开,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间里的血流了一地,延伸到了床上,他看见柳如雪安静地躺在床上,被子上有点点血迹,她的脸色苍白如宣纸,双眼紧闭着,已经一点生机也没有了。
一个念头快速地闪过赫连泽宇的脑子,他顿时手脚冰凉,难以置信地看着柳如雪。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她怎么可能会死呢?上午还笑颜逐开地跟他说晚上要请众美人们一起赏梅吃大餐,现在怎么会这样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
他不敢相信,不能相信。
但床上的那个人,确实是一点生气也没有了,若她还是人,总该有微弱的呼吸。
赫连泽宇缓慢地走上前,将颤抖不停的手指放在她的人中处,试图感受那一丝微弱的呼吸。
但是,柳如雪连呼吸都没有了。
她安静得仿佛一尊雕像,好像是确确实实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