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倾我所有开君怀
枫雾闻言只是淡然一笑，拾起自己面前的酒钵再次碰上师弟的酒钵，双目深邃若海、晶然若星，如清风般舒朗的声音响起：“和你在这里促膝而坐，饮酒谈心，你觉得我还只是把你当个孩子看吗？”
闻言，雪峰不由感激而动容地开怀一笑，仰起头将钵中酒一饮而尽。枫雾微微一笑，缓缓饮尽了自己的酒，起身走到亭阶前，背对着师弟轻道：“晚了，酒多伤身，师弟还是早点休息吧！”
“是，师兄！”雪峰忙起身而立，恭声道。末了，微微停顿了一下，方才又启口沉声道：“大师兄……！多谢！”
枫雾并不回头，只是微微颔首，便飘然而去了……
静谧的夜，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已陷入了香沉的梦乡。无论是静立的树木、微微低垂着脑袋的花朵儿，还是那四处游曳的夜风，仿若都沉沉睡去了。连已行至半空中的月牙儿，也偷偷地打起了瞌睡，发出似明似暗的光芒。
一声绵绵细细、若有若无的笛音悠悠响起，似真似幻、如梦如烟，呜呜咽咽地传来，似在我的脑海里回响，又似在我心底里徘徊。蓦地……
我睁开了熟睡的双眼，屏气凝神地静听了半晌。真的是有笛音传来，而且是大师兄吹得！咕噜着俩眼望望窗户，暗沉如墨，不过是午夜时分，那大师兄怎么还没睡？
又躺了片刻，静静地听着笛音如泣如诉地响起，带着一丝莫名的烦忧，让我不禁暗暗疑惑：难道他又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不成？
像烙锅贴似的在床上反反复复地煎熬了一阵，我干脆披衣下床，略一踌躇，便手脚利索地穿上了衣服，再披上一件厚点的披风，开门走了出去。在院中默默小立了片刻，待辨明笛声是从药园方向传来的，我不由略微得意地偷偷一笑，身形一展，运起轻功向药园直奔而去。
树影婆娑的美人樱下，一个白色的身影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清冽的笛音从他的唇畔袅袅飘出，带着一丝淡淡的寂寞与莫名的烦忧。
立在药园的门口，我不由微微愣怔了一下：有多久了，没听过大师兄如此寂然且翻涌着如此纷繁莫名情绪的笛音了？上一次听到还是在他下山游历时，遇上了一个专喜吞食孩童灵力的邪灵，尽管师兄当场将它打得魂飞魄散，但还是在它的洞穴里发现了很多孩子的尸骨，几乎有上百个。
那次回山后，师兄也是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药园中吹了一晚的笛。而我只好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他，偶尔和他一起吹两首，而更多的时候就只是默默无语地陪他坐着，听着他吹。其实，遇上这样无力回天的人间惨事，任何安慰与开解的语言都显得是那么苍白而无力，所以就让他静静地吹、肆意地吹吧！尽情发泄心中所有的悲愤与哀伤吧！直到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宛灵苑，正舒舒服服地窝在自己的床上。大师兄到底是怎么把我搬回房的我都一无所觉，现在想来也真是够郁的！可是……
我又仔细地看了看面色凝重、眉头紧锁的大师兄，心中不由更加惊疑：“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情绪一向不轻易外露、始终淡定平和的大师兄顶着凉飕飕的夜风坐在这里，不眠不休地吹着笛？”
我立在药园的门口正自满心疑惑，忽觉笛声一顿，师兄那清朗如风般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一股淡淡的失落扑面而来：“把你吵醒了？”
“啊？没有！”微微一怔，我下意识地答道。长吸一口气，我故意露出了一丝调皮的微笑道：“我在梦游，你不要理我！”说完，我装模作样地伸出了双手，眯缝着俩眼像真的似的、晃晃悠悠地“飘”到了大师兄面前，一屁股坐在了一块大石上。
“嗤……！”大师兄嘴角轻扬，发出了一声似叹息般的轻笑，抬起眼静静地望着我道：“看来我的结界还是阻挡不了你！”
“什么？你布结界了么？”我一脸诧异地四周打量了一下，真的有耶！整个药园的上空笼罩着一层似有似无的银白色光膜，这正是用灵力结下的无形结界。
“咦，真的有结界啊？但我还是听到了你的笛声啊，而且还穿越了你的结界！哇塞，看来我的功力真得是大涨了啊！哈哈，真好！”
枫雾静静地看着喜笑颜开、开心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小师妹，不由也随之微微一笑：是啊！其实，自己布下的结界，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她呢？
所谓结界正是由施术者自身的灵力幻化而成的，而灵力又是附着在灵魂里的、与生俱来的神秘力量。虽然可以通过修行使得灵力更为强大，或者转化为其他更有效、更实用的力量，但归根结底还是会被施术者灵魂中的某些特质所影响。所以，小师妹能听见自己的笛声，更能毫无阻碍地穿越自己布下的结界，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
她，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了自己的心里，刻进了自己的骨里，融入了自己的灵魂里！那么，那层可笑的结界又怎么可能阻挡得了她呢？
看着大师兄一动也不动地静静坐着，微笑而沉寂的脸上又露出了那副若有所思、满怀心事的表情，我不禁也在心底里轻轻一叹：“唉！一个人的心里到底可以装得下多少烦恼与忧愁呢？为什么就不能忘记一切、抛开一切，放肆而任性地潇洒活一回呢？”
心，虽在叹息，但我依然扬起了一抹灿烂的微笑，望着师兄道：“大师兄，为什么你新练的这套功夫没有教给我呢？”
枫雾闻言不由微微一怔，道：“什么新练过的功夫？”
“别瞒我啦！”我促狭地一笑，双目晶亮地望着他道：“就是你刚才使得这套功夫啊……魔音穿脑！想想看，我本来在床上睡得好好的，但就是听见了你的笛声，然后又像被你的笛声吸引，梦游到了这里。你说，这不是魔音穿脑又是什么？要不就是催眠术？难道是引魂术？”我摸着下巴，故意装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苦恼样子。
“又来淘气！”看着小师妹故意作出的那副怪样子，枫雾不由好笑。
看到大师兄终于又开怀地笑了，尽管还带着点无奈与好气的表情，但我还是长舒了一口气，感到了一阵轻松的快意与畅然，心情一畅，装蒜耍宝的兴致就又来了。
拍着手，我故意感慨地笑道：“哎呀！可算是笑了，不然又得有多少离界少女因英俊非凡的枫雾公子有烦恼而芳心大乱啊！唉，为你的烦恼而烦恼，为你的神伤而神伤，以至于到最后肝肠寸断、一命呜呼！额，太可怕了！幸亏最后有我这个肯牺牲自我形象、装傻充愣的小师妹出马，终于博得了大师兄的开怀一笑，从而挽救了无数如鲜花般娇艳的性命！唉，我真是大功无量啊！老天爷，你一定要对我好一点哦，你看我又做了一件多么大……的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