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悄然而至，对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顾菁来说，这种节日并没有什么意义。进入高中后，她不再担任班长一职，不用策划班级活动，注意力都在每次考试上。
顾菁与往常一样，吃了早点就去了教室。司扬已经在了，他叫住她：“顾菁，语文书借我一下。”
“好的。”
顾菁从书桌里找出语文书递给他，司扬接过去后很快就还给她了，顾菁拿回来时发现书里还夹着一个厚厚的信封。她想拿出来，却被司扬给制止了，他神态自若，唇边含着淡淡笑意：“是贺卡，你回去再看吧。嗯，圣诞节快乐！”
顾菁有些受宠若惊，在这之前还从来没有人给她送过圣诞贺卡。她挺不好意思，眼见教室里同学多了起来，也不再客气，把贺卡收了下来，转头对他说了一声：“谢谢，圣诞节快乐！”
孟荻这一天意外地迟到了，他似乎不舒服，到了之后咳嗽了几声就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上课铃声响了，他也没有要抬起头来的意思。
顾菁推了推他：“上课了。”
孟荻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眼睛半睁，脸红彤彤的：“我难受，想喝水。”
“好，你等会儿。”老师还没来，顾菁忙从他的书桌里拿了水壶和水卡，从后门溜出去接水。
回来时，语文老师已经站在讲台前了，正要求同学们把昨天考过的试卷拿出来分析。顾菁走到位置旁边，却见孟荻正一边翻着她的语文书，一边嘟囔：“我那张不见了……嗯，这是什么？”
孟荻的手里拿着一个厚实的白色信封：“这是什么？贺卡吗？是准备给我的吗？”
身后的司扬有些不悦，似乎下一刻就要站起来抢回那个信封。顾菁一愣，忙夺了回来，把水壶递给他，小声道：“人难受就趴着，少说话。”
顾菁在位置上坐下来，把信封放回书桌，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有一点点紧张。
生病的孟荻没什么精力闹腾，喝了水就趴在桌上呆愣愣地看着顾菁的试卷。
终于熬到下课，顾菁劝他去医务室，他摇了摇头，“你再帮我倒点水来。”
顾菁倒了水回来，就见孟荻盯着她看，眼神怪怪的。
孟荻中午和班主任告了假，下午放学了才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
顾菁见他精神好了许多，问道：“好点没？”
孟荻不答，从袋子里掏出个苹果往她面前一放：“吃。”
“不用不用……”
他狠狠地瞥她一眼，压着嗓音：“敢情别人的贺卡就能收，我的苹果就不能收了？顾菁，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吗？”
顾菁觉得莫名其妙，这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不过她明白了一件事，孟荻已经知道司扬给她送了一张贺卡。
孟荻眼神幽怨：“贺卡上写什么，情书还是情诗？”
“你别胡说八道。”
“你这么遮遮掩掩的干什么，有本事你拿出来给我看！”
顾菁本就觉得一张贺卡算不上什么，可孟荻这样一闹，手还伸到她桌筒里来，她还是有些生气了。
“你不要这样行不行？贺卡上写什么才不关你的事！”她把桌上的苹果放回到他的桌上，看到他的鼻翼微微张阖，表情愤怒到极点，软了语气，“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休息会儿吧。”
孟荻冷冷地看着她，哼了一声。
明明是寒冷的冬天，顾菁的额头上却沁出了冷汗，她用手背拭了拭，最近孟荻真可怕啊！
晚上的数学竞赛辅导孟荻也去了，这是他听得最认真的一次，从头到尾眼睛都没离开黑板过。
一旁的呆瓜小心翼翼地开口：“他怎么了？”
顾菁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在孟荻下课出门时，呆瓜又问：“是不是他知道司扬给你送了贺卡？”
顾菁没料到呆瓜会这么问，一时有些无措。
“那贺卡还是我和他一起买的……”
顾菁头皮发麻，害怕听到一些她不想听到的东西，岔开话题：“诶，这道题你刚才听懂了没？”
回宿舍的时候，顾菁把贺卡也带了回去，她躲在被窝里，拿了手电筒照着，手心里紧张得都是汗水，生怕真的是孟荻说的情书。等她拿出来一看才见上面只写了，祝学习进步以及他的署名。顾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暗自嘲笑自己都在想什么，早知道让孟荻看好了，跟他别扭个什么劲儿。
第二天中午，走廊上突然传来女生的尖叫声，顾菁本来还没有理会，却见郑祥和出现在教室门口，惊慌地看着她：“兔子，你快出来，孟荻出事了，我抓都抓不住！”
顾菁把脸从作业本中抬起来，有些怔愣。
郑祥和懒得跟她废话，快步走来将她从教室里拉出来。走廊上孟荻正在跟司扬打架。孟荻面色阴郁，眼神充满暴戾之气，下手又重又狠。司扬看着高高瘦瘦的，斯文秀气，事实上打起来也挺凶，没有落了下风。顾菁有些吓懵了，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郑祥和在身后推了推她：“快点劝一劝啊，孟荻只听你的话。”
“可是我……”
“哎呀别磨蹭了，我数一二三，我去抓另外一个，你去抓孟荻……”郑祥和不给顾菁一点机会，就将她给推上前去了。
顾菁的脑袋一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从孟荻的身侧紧紧抱住他。身上好像挨了一拳，痛得龇牙咧嘴，可她仍旧紧紧地抱着他，手臂收紧，几乎感受得到他身体里的血液急剧流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被分开了。孟荻喘着粗气，瞪着面前同样喘着粗气的司扬，司扬的唇角破了，脸色很难看：“孟荻，你脑子有问题吗？无缘无故挑什么事端？”
孟荻冷笑了一声：“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能怎么着？”
“孟荻，不要闹了。”顾菁松开他，语气里带了些斥责。孟荻看了她一眼，脸上的戾气顿时消失，眼睛也恢复了清明之色。
周围还围着不少的人，孟荻的视线冷冽一扫：“看什么看，没见到人打过架啊？”
说着又作势握了下拳头，其他人都吓得快速散开，顾菁也拿他没办法，气得扭头就走。孟荻见她不高兴了，赶紧跟着进了教室。
没多久，吴老师就来了，脸色严肃，把孟荻和司扬都叫了过去。顾菁正担心着他们要受什么样的处罚，就听到门口孟荻轻快的声音：“老师，我们也没什么，就随便比划比划。”
顾菁有些无语地抚额，孟荻变脸可比翻书快多了。
孟荻和司扬从办公室回来时，都挺轻松的。他现在的样子看着很正常，可顾菁一想起他刚才打架的样子，根本不敢跟他说，这种状况一直延续晚自修放学。
顾菁每次在晚自修放学的时候总会留下来做会儿题，这一天孟荻也居然留下来了。
等顾菁准备回宿舍时，孟荻依然坐在位置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将她困在里面。
顾菁左右为难：“你干什么？”
“坐下。”孟荻严肃道，见她一副无措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喂，你在怕什么？”
顾菁眉头一跳，摸不准他的心思。
孟荻又继续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凶？”他故意板了脸，随即又释放下来，“就是唬人的，我对谁凶也不会对你，从小到大，我有凶过你吗？”
顾菁恍惚了一下，仔细想想，点了点头。
孟荻无语，在他的记忆里，他虽然没少欺负过她，偶尔也发过脾气，可第二天他就主动示好，可没有真正凶过她。
“喂，你喜欢司扬吗？”
顾菁突然听到孟荻没头没尾地问她，他的声音偏大，还坐在后面的司扬也抬起头来看着她。时间仿佛突然凝住了，顾菁又气又羞，脸涨得通红：“你说什么？”
孟荻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继续追问：“你在脸红什么？到底有没有？”
顾菁只觉得两道迫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本还没有发觉自己脸红，腾地一下，血液都冲到脸上来，她根本不想回答这种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问题，恨不得自己能够瞬间蒸发掉。
“有没有？你想好了再回答。”孟荻想起近段时间他们两人的互动，言辞也犀利起来。
顾菁皱了皱眉，拍开他的手：“我没有。”
“真没有？”喜色爬上孟荻的眼梢，“你要是有……我就告诉老师你们早恋！”
“神经病！”顾菁推开他，“我回去了。”
“既然没有喜欢他，就把他给你的贺卡还回去。”
孟荻几乎以强迫式的口吻对她说，顾菁又羞又窘，愣在原地，瞪大了双眼。许久只听到后面飘来司扬低哑艰涩的声音：“不用了。”
顾菁看着司扬快速离去的修长背影，只觉得头皮发麻，似乎不经意之间她伤害了一个人。可这就是自己的心里话，看到面前的孟荻，洋溢着一脸得意和浓浓笑意，气突然不知从哪儿来，一巴掌按在他脸上：“你有病！”
一路上，顾菁都走得很快，生怕孟荻那个神经病突然又追上她，说一些她不想听到的话，只是她刚走到楼梯口就被吴晓晓给拦截了。说起来这两人也好久没见上面好好说过话了。
顾菁见到她便很是兴奋地拉着她的手：“怎么了，什么事？”
“听说今天孟荻和你们班的司扬打架了啊？”
“你怎么知道？”
“嘿嘿嘿，有小道消息说，是因为你哦。”
“你别胡说！”
“郑祥和发短信和我说的，能有假么？听说是司扬喜欢你来着，还给你送了礼物，然后孟荻就吃醋了……”
顾菁也不知道怎么辩解，突然想起来方才孟荻的那段对话，不觉心惊：“就郑祥和，他的话能相信么！”
吴晓晓兴致正高，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被顾菁狠狠地瞪了一眼：“吴晓晓，友情提示你该回去睡觉了，不许再八卦！”
第二天顾菁去了教室，发现她的位置被移动了，她正寻找自己的位置，孟荻从外面闯进来，指了指离原来位置有些远的一个位置，无赖的笑容在晨曦下有些晃眼：“我们以后坐这儿，昨晚回宿舍时碰上班主任了，她同意我换位置。”
“……”
“你这是什么表情？舍不得啊？”
顾菁忍无可忍，可对着孟荻那张笑嘻嘻的脸也只有压低声音吼他：“孟荻，你真是烦透了！”
自这日之后，孟荻就跟只牛皮糖似的，上课跟她一块儿，中午一起去学习，偶尔还请她去食堂吃夜宵。
每次他请她吃夜宵的理由都不一样，有时候是我心情好，有时候是你今天帮我占位置，有时候是你今天教了我题目。顾菁也不好意思每次都吃他的，偶尔也会回请他。自从上高中后，家里富足了一些，妈妈不会总是跟她提钱的事，偶尔也多给了她一些零花钱。
第三次月考之后，孟荻的成绩比期中进步不少，顾菁进了两名，还在不久之前得了数学竞赛二等奖。孟荻跑去老师那儿邀功，回来后笑眯眯地对顾菁道：“老师已经允许咱们以后都坐在一起了，高兴吧？”
“没觉得高兴。”顾菁故意板着脸说，心湖像被小石头砸中，有涟漪一圈一圈地荡开，孟荻还盯着她看，他总是观察着她的脸色，揣摩着她的心。
顾菁把脸埋得很低，继续做手上的题目。
坐在他们身后的某个男生调侃道：“把当中的那个坐字去掉，会更好的。不对，应该把前面的那几个字都去掉，咱们以后都在一起了，永远在一起哦，亲。”
这世界上，会调侃的人多得是，少了一个郑祥和，还有很多人前前赴后继。
孟荻朝后瞪了一眼，拿着书本作势要打他。终究是没有打下去，冷哼一声：“我知道你嫉妒！”
转回来之后还揉了揉顾菁的脑袋：“别理那些嘴巴坏的，嫉妒咱们关系好呢！”
顾菁瞬间石化。
前段时间孟荻跟司扬打架，司扬被隔开座位后黯然失神，近段时间孟荻和顾菁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增多，渐渐地一些流言蜚语也被散播出来了。
顾菁一心用在学习上，并不知道这些，直至室友们找她问话：“小菁菁，你跟你们家孟荻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顾菁愣了一下，一时反应不过来，茫然地看着室友。
最高的许慧慧将她挤到角落里，一脸贼笑：“哎哟，你不要装蒜了，谁不知道孟荻为了你跟司扬打了一架。可怜的司扬也就嘴头承认，还没上场呢，就被炮灰了，好可怜。”
室友们围在周围连忙附和，其中方晓说：“就是就是。孟荻那口呛豆子我们是没有什么兴趣了，只是司扬那忧郁的眼神让人看着好心疼。”
顾菁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更不知怎么打消众人的好奇心，只好装作很困的样子，赶紧溜上床去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