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羽寒没有接过九皇子的手帕，手上血渍已风干。她仍向北走着，将双手在眼前来回翻转。
纤长的手指，细嫩的皮肤，左手光洁莹白，右手污浊暗红。
她眯了下眼，更欣赏地盯着右手，握了握拳，曲了曲肘。然而感受不到力量。
九皇子默默跟在她身边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直到她重新垂下双臂，遥望向北方。
他从怀里拿出最后找小二要的点心递给她，轻声开口：
“夫人莫忧，我们一定会平安到达寒霜城，不过眼下...需要快些了。
那根骨针会让八皇子犹豫一阵，但只是暂时，追兵想必不久就会出城追来，若在赶到之前被追上就不好办了。
所以我负责赶路，夫人拿着点心，在我怀里慢慢吃。”
再次被他抱起在怀里，她从容多了。把点心拿在手里，甚至稍微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角度，抬眼看着他：
“果然在城门那一幕也是你早就计划好的，还有给我的骨针，难道是为了试探我？九皇子有这等本事安排的细致周到，那入城时说的寻医想来也不是临时编的借口吧...”
还有此处距离寒霜城路途遥遥，他既然选择主动被发现，想必也不会是打算一直逃到寒霜城的...
她没有问出来，看着他如何行动就是了。
九皇子看着前方，脚下不停，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回答了她的话：
“你说对了一半。在城门引起骚动是我计划之内的。八皇子发现我们逃走是必然之事，既然是早晚的事，不如我主动做个废物的样子，被发现了才合八皇子的理。
至于那个班头，是意外收获。就算他不在城门堵截，我也要独自潜回去杀了他的。
报信也好堵截也罢，姑且可以算作是他职责所在，但他清早时不该以淫邪之眼看我夫人。
用骨针是觉得你或许会更希望亲自解决所受之辱，用以拖延八皇子不过是顺便的一举两得。
夫人乃大夏帝国少有之女中豪杰，无须我多做试探。”
听着他平静的叙述，她忽觉心里一紧。垂了眼帘，小声道：
“对不起。”
一阵风声掠过耳畔，他没听到，下意识回问：“嗯？”
舒了口气，重又坚定了眼神，仰头盯着他的脸，尽管他仍看着前方。她加重了声音：
“我说对不起。平白无故忽然多出个人在我逃亡路上说要帮我，我一直都在怀疑防范你。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原因或什么打算，至少我还活着是真的。
所以，就暂且相信你吧，就算以后有更不利的意图等着我，也总比现在就曝尸荒野好。”
‘难道你忘了那些护卫甚至侍女都是我遣散的了么...’
她仿佛猜到了他想什么一样，继续说道：
“丽府的护卫们，在遭遇山匪的时候就看得出来，他们没有你的作用大。”
‘怎么回事？’说完这话，她不禁暗自皱眉，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叮嘱，不能相信任何人。
他抿了抿嘴，没有接她的话，转而说道：
“你刚说的寻医，确是我自己要办的事，但是已经办完了。还记得那个叫卖的孩子么？我想知道的事，他已经吆喝着告诉我了。”
她不再细问，被抱在怀里，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急速奔走间，呼吸仍然平稳。
“我们有多少时间？”
“夫人是想下来自己走么？不要急，夜深风重，夫人染了寒就不好了。且等到下一处，再让夫人自食其力会更安全些。
夫人总是这么盯着我看，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哈哈...”
“那就辛苦九皇子了。”无奈地白了他一眼，羽寒不再多说。
“哈哈，夫人柔若无骨，轻若无物，本皇子非但不辛苦，还享受得很。”
一夜奔走，终于天光渐亮。
右边升起的朝阳，照着前方不远处，一座宽宽的石拱桥。
“夫人，我们到了。”九皇子说着，已经站到了桥边，轻轻地将她放下，面向东方抻了抻胳膊，深深地吸了口气：
“啊...好久没在青石桥下烤鱼了。这三生河的红鱼是出了名的美味，皇城里多少贵胄高价都难求一条呢！”
说着，他动作利落地在自己衣服下摆扯下一块布片，径自走到桥对面，将它刮在伸到路边的枝杈上。
三生河虽宽，却水流轻缓，河上青石拱桥简单古朴，两侧没有任何护栏。
羽寒抬眼看着顺桥而回的他，沐着晨光竟有些耀眼。
他的意图很明显，并不打算过河继续向北，而是引追兵北去。她没有问，他也知道不需解释。
没有抓到想吃的红鱼，九皇子一边熄灭火堆一边抱怨着将最后一根鱼骨扔在河边。
羽寒却觉得只是普通的鱼就足够美味。对于野生的原汁原味，她一直都觉得比养殖的鲜美得多。
“夫人可需要休息片刻？我们接下来要...”
“要折往别的方向吧？沿河向皇城？我不累，出发吧。”羽寒擦了嘴，抢过他的话。
“不错。”九皇子欣赏地挑挑眉：“一路还有很多机会可以慢慢抓红鱼，所以夫人的点心可否借我一用？”
“嗯？”
“北方高寒，再向前方便要逐渐进入凛冽雪地了，八皇子入了雪地，必然不愿再走。所以我要给他一个不需要强迫自己的理由。”
九皇子说着，从她手里拿过一块点心，捏碎了撒在地上。
看着他的动作，羽寒已经知道了他要做什么，只是无法继续猜测他的动向。而且...
“所以你还要让他们折回来追向皇城？但是沿着河走，用点心伪装，太假了吧？”
把剩下的点心包好，收进怀里。九皇子狡黠一笑：
“他们所知的九皇子，酷爱点心，且食鱼会身起红疹...所以鱼是你吃的，点心是我吃的。”
‘原来他在客栈折腾小二要点心都是别有用心...’羽寒心中暗凛，眼前这个男人的每个动作都是在为以后铺路，不知他究竟计划到了多远的地方。
“走吧，虽去皇城时间仍紧，但夫人若愿意，这条路不失为一个好的训练场。
哈哈，夫人莫要这样瞪我，不是我心机，是夫人根本没打算隐藏吧。”
算是默认了他的话，羽寒没回答他，径自走在前面，思考起了接下来的事：
‘险中求存是没错的，让八皇子放弃去寒霜城也是没错的。但是皇城的北门就不会被发现了么？或者...他还计划了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