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永脸色苍白,道:
“张公子落入泥中,怕是已经窒息而死了。”
听了这话,张开颜心中登时失了支撑五内俱焚,一下子跌坐在船板上,任凭聂天行连着喊了好几声,却是毫无反应。
欧阳永道:
“她与张公子自幼相依为命,感情连接极深,如今亲眼看到兄长惨死于污泥之中,自是难有反应,这也是人体正常的表现,依医理来说,这叫失惊之症,也不难治,只要……”
聂天行打断了他的话,道:
“现在不是分析医理的时候,惟今之计,只有赶快移到山的那边去,料想到了山上,海怪便不能作怪了。”
两人依计而行,快速划船,驶离了这片海怪出没的区域。
来了山上,两人抬着张开颜,快速向上奔行了数十丈,料想海怪不可能追杀到这里来,才停下了脚步。
聂天行道:
“好了,这里应该安全了。咱们把她放下来,你替她治疗吧。”
两人将张开颜平平放在地上,欧阳永伸手入怀,取出一只香壶,在张开颜鼻间轻轻绕了几下,片刻之后,“啊”地一声,张开颜悠悠醒转。
欧阳永面露喜色,道:
“我这香壶,用于提神当真是百试百灵。”
就见张开颜醒转之后,呆呆瞧着海面,眼泪已扑簌簌流了下来,聂天行宽慰道:
“张公子虽然是人中豪杰,可惜天命不永,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还请姑娘节哀。”
这番话不说还好,张开颜听了,哭的更加历害了。
欧阳永瞪了聂天行一眼,心道,你这样劝人,不是火上浇油吗?虽然张开天很有可能已经淹死在污泥之中,但接受事实总归是有个过程的,只有时间才能消弥一切伤痕,眼下不宜再剌激她了。
便道:
“你如何能断定张公子已死,他修为颇高,定能设法脱逃而出。”
聂天行“哼”了一声,心想,你这不是睁眼瞎说么?就算张开天有通天的本事,坠入泥中无处使力,岂不还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只见前方“轰”地一声,那海怪又破泥而出,凭空一跃,旋即又沉下去,又跳起来,如此如次,每次都是狂叫不已,似在向前方三人示威。
欧阳永本来惧怕,但见海怪只是在泥中跳跃,料想它必定不能扑上前来,否则早就来了。
当下站起身来,向海怪叫道:
“来来来,有本事到这里来,爷在这里等着你!”
聂天行道:
“欧阳且慢,你看那海怪似乎不是自已在跳,而是有人在控制着它,它的叫声也不像是示威,倒像是痛苦的嚎叫……你看,那额头上的身影,像不像是张公子?”
海怪额头上原是长着许多骨剌,被污泥一糊,看得不甚清楚。
欧阳永随着聂天行的手臂定神一瞧,骨剌之中,果然有一道身影如钢钎般牢牢矗立,使凭海怪如何跳跃,却是纹丝不动。
原来张开天刚才并未坠入泥中,而是手握骨剌与海怪一同入泥,他身在泥中,暂时封住自己呼吸,只将无匹灵力。
透过海怪的天灵狠狠输入。
海怪虽然庞大,但头颅之上接连遭受重击,却也是疼痛不已,只得上下跳跃,数个回合之后,已是精疲力竭。
但它也终于发现规律,一但自己沉入泥中,顶上之人便会让自己疼痛难忍,而自己若是浮于海上,头顶便不再疼痛。
它活了千年,也算是颇有灵力,当下便浮在海面之上,果然,头顶上的压迫便没有那样强烈了。
张开天稍松一口气,推动骨剌缓缓向前,海怪会意,亦向前游来,到了岸边,张开天跃身下陆,转身向海怪说道:
“多谢你送我一程,我的目的地已到,你请回吧。”
海怪巨大双目之中冒出凶火,似要扑上前来,但它在估量形势之后,还是低鸣一声,缓缓沉入泥中了。
张开天转过身子,就见张开颜已扑到自己怀中,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张开天心中虽慰,嘴中却是笑着说道:
“小妹,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我刚才不在,这两人便欺负你了?”
欧阳永哈哈一笑,说道:
“我早就说过张公子会吉人天相,我的所料不错吧?”
聂天行瞪了他一眼,心道,你还不是事后诸葛亮?当下说道:
“虽然我们暂时安全,但此地有海怪环伺,到底危险,咱们还是赶快去找七彩玲珑心,事成之后离开这里,才保万全。”
欧阳永说道:
“不错,张公子可知那七彩玲珑心在何处?”
“这……”张开天一时语塞,梵老太太的手札之上,虽然有说七彩玲珑心在山海交汇处云云,但至于到了山海交汇之处,要怎样得到此物,却是没有交待的。
但想来此物定然不是沉藏泥泞之中,若是,则无法拿到,那么也只有沿着这条凸起的山峰找寻,看看有没有什么山洞谷地等处,也许那里就藏着这件宝物也未可知。
他将想法向大伙说了,诸人也只得依言而行,此处光线又与云州别处不同,别处皆是雾蔼沉沉,而此山脉的尽头有无数蔼光传来,不敢说是亮如白昼,但大概的景物还是可以看得清楚的。
四人沿着山梁缓缓前行,遇有山洞便入内查看,但却总是一无所获。
两天过去了,众人离开山海交汇之处也越来越远,而眼前的蔼光也越来越亮,众人步入光中,只感睁不开眼,同时,光中更有叠加阻力不断传来,似要将人推出阵外,每在光中前行一步,阻力便会加倍。
张开颜修为浅薄,只走了几步便走不动了,而聂天行欧阳永二人也不过比张开颜多走了数步,也无法再次前行。
只有张开天,一心要查探蔼光之中是否有七彩玲珑心,当下强聚灵力砥砺前行,不觉来到一处空旷所在,这里没有灵力干扰,周身压力只觉一轻。
张开天举目四望,只见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渺渺,此处空间,不知道有几千几万里之遥。
现实之中,绝没有这样惟空之境,可想而知,此处应该是一处幻境。
他正在思索,就听一人长声吟道:
“万物悲苦有终,慈航普渡无数。”
随着诗号震响,天空之中,缓缓飘下一名佛者,只见他华光幢幢宝相庄严,宛如明王降临,一望而知是一位不世之人。
佛者落地,瞧了张开天一眼,讶道:
“老衲于寂境之中潜修千年,今日终于有幸一会魔界高手了……嗯,你的气息,并非魔界中人?”
张开天躬身道:
“晚辈张开天,乃是云州人士,见过佛者。”
佛者想了一下,说道:
“张开天?无名小卒,你怎么会来到灵力幻境之中?”
张开天道:
“在下是为寻找七彩玲珑心,所以才会误打误撞到这里来。敢问佛者,可否指点七彩玲珑心下落,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
佛者道:
“七彩玲珑心?既然是心,那么定然是在某件物事的中央了。至于这是什么地方……你既然来到此处,难道不知道这是灵力罩的中心么?”
张开天心头一震,道:
“灵力罩?莫非是护着我们,不让魔界入侵的那座覆盖九州的灵力罩?”
佛者点了点头,道:
“然也。”
张开天讶然道:
“灵力罩,不就是一个集合了千年之前各位前辈灵力的罩子吗,为何前辈会存活在灵力罩中?”
佛者微微一笑,说道:
“原来过了千年,很多事情以讹传讹,早已不是以前的模样了。”
张开天说道:
“莫非这灵力罩,还有别的玄机?”
佛者负手踱了几步,道:
“当然,灵力罩并未什么罩子,而是阵法。”
“阵法?”
“灵力罩若非阵法,在魔界长达千年的扰袭之中,又怎么能保护不破?还不是因为人有时时修复常年护持,才能保护九州不堕。”
佛者顿了一顿,说道:
“非但如此,此阵又为分九个部分,每个部分守护着一州之地,而贫僧,就是守护这云州极东之阵的阵师,千年以来,你是入阵第一人。”
张开天说道:
“晚辈入阵,非为破阵,乃是为了寻找七彩玲珑心,既然此处并无此物,那晚辈便告辞了。”
他抱拳一礼,便要转身而出,就见人影一闪,佛者已拦住了去路。
张开天道:
“佛者,你这是……”
佛者说道:
“贫僧已有千年未与人动手,浑身筋骨都松了,小友既然来,那何妨过上几招再走?”
张开天不欲与前辈佛者动手,正要推辞,忽觉劲风扑面,对面佛者已然一掌击来。
这一掌掌劲雄浑招大力沉,张开天不敢怠慢,一拖一挡,卸开掌劲。
佛者赞道:
“好!”
反手又是一掌,这一掌却是实中带虚,掌影幢幢,一掌似是十掌,让人无法区分到底哪一道掌影才是实招。
张开天双掌一屈,凝成气环,护住胸腹要害,不管多少掌,一律吸纳于气罩之上,砰砰数声之后,气劲消散,张开天纹丝不动。
佛者面露微笑,足间用劲,登时便有朵朵莲花图案裂地而现,双掌也变得如同玉石一般晶莹透亮,显然他的修为已臻化境,接下来的这一招,将是撼世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