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问你,如果这药喝下去,有得几分把握?”
凤玉致高坐在龙椅上,一脸冷淡,帝王的霸气虽然沉敛,却还是让人感到了压迫。
跪在下面的大夫,不敢抬头多看天子容颜一分。
心里斟酌着说:“启禀皇上,草民只有五分的把握。”
才五分,他不要,他要的是十人的把握。
“皇上。”惠贵妃轻声地唤:“御医也把脉,顾小姐身体极其不好,毒素遍布全身,这五分,也得试一试啊。”
“试药吧。”他淡淡地说。
是的,五分,也得试一试,可是就真的没有十分的吗?
公公端了药去试,顺便将安惠贵妃的哥哥,也带了下去。
安华站起来,倒了杯茶送到他的身边:“皇上,别太忧心了,顾小姐的事重要,可是龙体也要珍重啊。”
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捏着他的肩。
凤玉致微微一闪,避开她的身子:“最近宫里可有何事?”
她有些失望,但是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轻声地说:“倒也没有什么事,就是皇后娘娘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似乎不能承受太久了。”
他并没有放在心里:“这些事,你会处理好的。”
是的,她会处理好,她是他一手教导出来,帮着他处理后宫之事的,不管什么事儿,都是拼了心力去做到最好,只为了看到他脸上赞赏,而今,就连这些淡淡的赞赏,也看不到。
他的心,在只在一个女人心上。
她清楚得很,她知道自已在他眼里的位置,所以她不求太多的东西,反得才能越坐越稳。
但是,如何又能做到真的不贪恋,如果不贪他的温柔,不贪他多看一眼,何必这样熬心尽力去做。
手轻轻地盖上了小腹,依然扬着笑意:“臣妾知道怎么做的。”
“那便去吧,如果没有什么事,就在宫里呆着。”他隐匿地说。
别人不知道,安华知道。她是何等聪慧之人,这些年来跟在他的身边,学了很多。
米若并不喜欢看到他身边,总是有着太多的女人,他不想让她不开心。
安华低笑,心底一片苦涩。
心里总也是明白,他的偏爱,可惜,偏爱的对象,不是自已。
叹口气,便带着人下去。
不出二天,皇后便逝。
可那日,依然骄阳如火,皇后的逝去,没有引起太多的波动,病了也不是一年二年的时间,整个盛世也是人人皆知的。
宫里如往常一般,只是当一般的妃嫔按着规矩给她出殡,做法事。
米若安心地坐在廊下,眯起眼晒那薄腻的太阳,像是一只猫打瞌上一样。
凤玉致放轻脚步,轻轻走近不想惊醒了她。
可她还是醒了,眨眨眼睛冲他笑:“你下朝了。”
“药喝了吗?”
“喝了,就是有点苦。”她吐吐舌头:“吃了好多蜜蜂,才压下那些味道。”
他伸手,让她抓着,然后使力将她拉起来:“药都是这般的,你看你这二夜,都睡得十分的安稳。”
“但愿是有效。”她心情特别的好。
一些话说出来,心里不再藏着什么事。
很轻松,也没有什么压力,大概因为有一月之约吧。
她用最好的精神,去接受一切,接受治疗。
他带着她进了书房,腻着她,要她陪着他办政事。
“咦,这些,不是有关于契丹的事吗?”
“你再看看字,是谁写的?”
“清若。”
她微惊地看着他:“凤玉致,你是不是又……。”
“是他自愿去的,条件是要朕不伤害你。”
“…………”
沉静了一会,她轻叹:“契丹王要是知道,会杀了清若的。”
“契丹现在内乱,还记得那个纯纯公主吗?”他笑,抱过米若:“契丹大王爷和二王爷联手,对抗金三王爷,皆皆都是那红颜祸水,清若的事,你也不用多管,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也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有责任,有国,有家。如果他回到盛世,朕定也不会亏待于他的。”
初初她还以为,真的因为她,清若背叛了盛世。
一戳他的额:“你就是一肚子坏水。”
他笑,温柔如水地看着她,然后执起她的手说:“米若,朕立你为皇后,永远伴在朕的左右,你可愿意?”
她有些呆住,曾经她也想过长伴他左右,可是现在忽尔听到,却是轻叹地摇摇头:“不管是皇后,还是妃子,如果锁不住你的心,终归只是一个名份而已。我知你是皇上,不可能后宫独得我一人。然而坐了上去,一身清净却是不可能的,沾染得太多的东西,就会看不清楚情与爱。”
她还是不肯陪在他的身边,他心底有些叹息。
却没有多说什么,他批奏折,她就给他磨着墨,这样的日子,还有多少?还有多久?
“惜贵妃。”安华盈盈一笑。
米若淡淡地说:“如今我也不是什么惜贵妃了,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丑女子而已,不知道惠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凤玉致上朝,她便来了,想必是有些事要和她私聊,便将宫女都退了下去,倒杯温水,慢慢地品着。
离那一月,尚还有十五天的时间,而他似乎有些焦燥了。
“不管怎么变,你依然是皇上心里的惜贵妃娘娘。”
想说些什么呢?安华是一个很镇定的人,而她并不觉得和安华,真的很聊得来。
安华浅浅地一笑:“猫猫很可爱的一个孩子,臣妾曾跟皇上说,怎生不封为公主呢,这般对猫猫,多不公平。”
“多谢惠贵妃费心了。”她的猫猫,并不会在乎这些名份的。
“臣妾知道,是惜贵妃不想留在宫里啊,的确也是,这么多年来,很多很多的事都压在臣妾的肩上,唯恐有些做错,便遭人口齿。皇后已逝,国不可无后,臣妾恳请惜贵妃娘娘能留下来,陪伴皇上左右,照顾皇上。这么多年来,他其实过得不好。”
“后宫里,有惠贵妃打理,就好了。”
“可现在臣妾也有了孩子,不宜操劳过多,故作请惜贵妃能留下在宫里,为皇上分忧解闷。”
安华的本意,是说得十分隐匿的。
转来转去,只谈到一点边边儿。
米若听到她这么一说,眉头皱皱,又松了开来:“恭喜。”
不舒服,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反正是匆匆来,又匆匆走了。
凤玉致回来,就问她,安华来做些什么。
她就淡淡地说:“恭喜你,你又要做父皇了。”
“她是跟你炫耀这些吗?”气在心底里慢慢地聚了起来。
米若摇摇头:“本意我也不太明白。”
便将安华的话,告诉凤玉致。
他便淡淡地说:“安华终是心急了,盛世的皇后,不是朕要的,那么就一世空虚下去。”
“你是说,她想做皇后。”为什么她就没听出来。
这二个人,还真的是心有灵犀啊。
凤玉致摸摸她的小脸一笑:“朕是什么人啊,她在想什么朕只消看多一眼就明白了,别酸着,米若,朕承诺你,朕以后不会再有孩子。”
跟一个能看透内心的人相处,真是什么秘密也是藏不住的。
“臻王爷递了贴子来,请我过府去用晚膳。”她细语:“你会介意不?”
“不介意。”
“真的?”
“你心里现在没有秘密,你做什么,只要告诉朕,朕就不会多介意,反正你心里装的是朕,他再使什么手段,也是没有什么用的。”
傍晚时分,他便挑了衣服让她换上,八抬大轿里铺着软软的褥子,怕她被碰撞到。
放开她的手:“米若,可记着,别喝酒,还有,太凉太热的,也不要吃。”
“那你索性叫个公公一块儿来,这样就能安心了。”
“朕放心你的,只是交待一下,你别忘记就好了。晚上要是凉了,记得多穿件衣服,别弄风寒了,朕一会儿看看御医局那边将事情进行得如何了,养好了身体,还有很多痛要熬过去。”
她点点头:“我会早点回来的。”
他放下帘子,侍卫抬着便出去。
人生不可能再有后悔,也不可能从头再来,唯有现在,能珍惜的就去珍惜, 一盘残棋,想尽办法来弥补。相爱的人,更应该学着去相信。
待到轿子一出华阳宫,凤玉致的笑容冷下来:“高公公。”
“奴才在。”
“传惠贵妃过来。”
守着本份,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果真想拿米若来打什么算盘,那他便是翻脸不认人的。
安华做事,他放心,但是并不代表着,他会喜欢她。
凤玉致看着安华,她很安静,如果不说话就那样,很容易让人忽略。正如他要的人一样,就这样像影子一样,但是可以为他做事。
然而,如今影子却有了贪心。
安华心里忐忑不安着,看着凤玉致,又什么也不敢说。
凤玉致也没有直问,而是看着沉静的花枝,那被火光压下淡墨的影子:“安华,你入宫多少年了。”
安华一敛神,轻声地说:“安华在太子府呆了几年,又在宫后呆了几年,这么算一算,也就十几年了。”
“不短了。”他意味深地说。
安华吞吞口水,也没敢说什么。
“安华,你在宫里,可以算得上是最久的了,朕的为人处事,想必你比谁都清楚,那么朕的一些喜好,你也是了如指掌的。”
安华听出了他语气里,一丝丝的薄怒,脚一软,跪在地上:“皇上请息怒,安华该死。”
“的确是该死,你明明如此了解朕,知晓朕是如此的在乎顾米若,你仍旧去找了她,你说些什么她听不懂,朕还听不懂你吗?安华,你若是一心一意无争无求地呆在后宫,朕可以对你的一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也是他放任她去做。
只是从冷宫出来,安华就有些变了,变得有些势利,有些好权喜功,想在他的面前表现什么,怕他看她不顺眼,又将她踢开。
越发的想要抓住些什么,那么一个人,就会越来越是改变。
“臣妾知错。”安华心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