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衡之也算是了解了前因后果，既心疼殷悦，也心疼陆君时。
说到底，都是他那个混账儿子惹得冤孽债。
死去的人不痛苦，可留下的活人，才是最痛苦的。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亲生儿子和抚养多年的假儿子，你怎么选择？这陆家的一切，你选择让谁继承？”
陆衡之问出了最为关键的地方，两个孩子都是他的孙儿，殷宸这孩子他也了解几分，聪慧过人，就是脾气古怪。
年纪轻轻就开始掌管殷家的产业，在圈内风生水起，前途无可限量。
殷宸下面还有个弟弟，是殷家的实际掌权人。
殷宸对于殷家，到底是个外人，所以家产不可能给他。
而陆家的家产，也只有一份，不论怎么分，两个兄弟都不可能和气。
而且，谁都没有比殷悦更有资格来决定，她的取舍最为重要。
殷悦听到这话，就感觉有人拿着一把刀，硬生生的剜着自己的肉，疼的死去活来。
她一直以为，她把陆君时当成棋子，随时都可以牺牲，不在乎性命。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担心这个孩子，担心他是否生病，担心他不肯结婚，担心他内心太过沉重。
她想要尝试做个母亲，哪怕不是亲生的，她也抚养他这么多年，总能做好的。
可是等她想做个合格的母亲，却发现她们的关系早已如履薄冰。
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她冷言冷语，把他当棋子。
等他长大，清楚自己身份后，而她却想给他当妈妈。
“给……君时。”
她沉重的吐出这三个字。
“你确定？殷宸可是你亲生的孩子，你为了他才守了这么多年，你真的要把一切都给君时？”
“这些……都是君时应得的，这些年爸不是也看到了吗？对他很满意，所以早早就定下了继承人的身份。我想……也没有谁比他更合适，殷宸是我的儿子，我以为陆家是他想要的，可自始至终他想要的不过是个母亲。”
“爸，我是天底下最失败的母亲，不论亲生与否，都……拒绝我这个母亲。”
她哭的撕心裂肺，陆衡之也只能安抚她的后背。
“那你直接告诉君时，他亲生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不……不可以，他要是知道了，怎么承受得住。他渴盼了二十多年的团聚，一直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给了他生命，盼着他回来。如果知道……知道她是这样子，他怎么承受得住。”
“难道就让他这么误会你吗？你们母子关系只会一步步恶化，他刚刚都想掐死你。”
“他只是一时间失去了理智，我知道他不会杀了我。他重情重义，所以他不可能忽视这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我们……已经没有什么母子关系了，我还在乎什么。爸，我对不起君时，也对不起殷宸。”
“从此以后，陆清平和我只有一个儿子，就是陆君时。殷宸，是我大哥的儿子，这个身份永远都不会变。我会，重新认识我的儿子，好好保护他，弥补这么多年的亏欠。”
“那……殷宸呢？”
“我除了没有用母亲这个身份以外，我给了他全部的爱。我相信，他要的也并不是陆氏集团。我亏欠君时实在太多了，我只想弥补他。”
“……”
陆衡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殷悦做出这么大的抉择，肯定耗费了全部的勇气。
自古以来，母爱无私。
他抚摸着她的脑袋：“孩子，陆家亏欠了你。父债子还，儿子的债也应该父亲还，君时和殷宸两碗水我会端平的，你放心好了。”
“谢谢爸。”
“造孽啊。”
“爸，你去看看君时吧，我很担心他。”
陆衡之点点头，去了病房，看到唐小小正在照顾陆君时。
“爷爷。”
唐小小发现他来了，立刻毕恭毕敬。
“丫头别拘束，爷爷又不是坏人。君时，你好点了吗？”
“小小，你去买点水果。”
“嗯。”
唐小小知道，他是故意把自己支开，应该是要和陆衡之有话要说。
她离开后，陆君时垂下凤眸，捏紧拳头，道：“是我不孝，伤了副董，不论爷爷如何惩罚我，我都认了。这件事和小小无关，别牵连她就行。至于爷爷如何惩罚我，也不要告诉她。我怕她……担心。”
“你和你母亲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情有可原，我不会怪罪你的。”
“爷爷都知道了？”
陆君时有些惊讶，但是转瞬也就释然了。
现在他已经拿到了继承权，接下来就是和殷宸调换身份。
他是陆家的私生子，应该默默无闻。
而殷宸得到一切，在陆家大放光彩。
陆君时不是他的名字，是副董给殷宸取得。
他尚在襁褓之中，就被带到了陆家。
从记事起，他就叫陆君时，这个名字是副董给他的。
“我还不知道该如何跟爷爷开口，既然爷爷已经了解来龙去脉，那我也不多说一遍了我愿意归还一切，请副董告诉我，我母亲在哪儿亡故，骨灰在哪儿。”
“我要带走小小，小小愿意跟着我，我也会努力让她过上好日子。我知道副董恨我，请她高抬贵手，我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威胁。求她……害了我母亲后，能放我一条生路。”
他卑微的低下了头，原来……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是这般的痛苦。
他一直以为，他不会有低头的那一刻。
他就算死，也不会跟副董求饶。
但，为了和唐小小永远在一起，幸福的过完此生，他愿意求饶。
母亲已经去世了，他本来以为自己孤苦无依，但是上帝怜爱自己，还给了他唐小小。
他不想放弃，他想为了她活下去。
最起码，他还想活下去。
死，的确一了百了，是一种解脱。
可活着，有唐小小啊！
陆衡之听到这话，心酸不已。
殷悦对他低下了头，陆君时也低下了头。
而她们都是无辜的，罪魁祸首是他的儿子。
一个男人的不负责任，连累的岂止是一个家庭？
陆衡之老泪纵横，自己也算是枭雄，却不想晚年不幸，儿子欠了一笔孽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