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唐鹤天打过招呼,他知道唐婉同钟澜一向交好,也没多问,只叮嘱了两句,又嘱咐玥儿一定要护好唐婉。怕她身上银子不够花,又另给了几枚银铤和十来贯铜钱,分作两份让她俩收好。
从他院里出来,唐婉想了想,还是觉得要给清乐道个歉,便又转身来他院子里,不料吃了个闭门羹。
小院门上落了锁,想必人不在里头。
清乐不习惯让人照顾,一开始连送去的丫鬟小厮也都退了回来,还是后来唐鹤天执意劝说,要他留了个小厮照顾饮食起居,这才不情不愿的收下。也不让人搬来小院,还是在阁里下人房里住着,只白日过来当差,夜里便要回去,出门更不用他跟着。
天色刚有些暗,也不至于就睡下了,只怕清乐方才一气之下直接出去了,那小厮见天黑便自己回了下人房。这是在他这当差最大的好处,清乐用不惯人,凡事都亲力亲为,他这小厮也就是个空架子,每日来或不来,晚来早走,清乐从不计较,大约是真的不在意。
唐婉在树下立了一盏茶的工夫,便没了耐心,夏日闷热,夜里又多蚊虫,就这么一小会儿身上已是被咬了好几口。
等着等着打起退堂鼓,反正清乐这人,几乎没什么表情,生不生气都一个样,也从没见他不理过谁,那还道什么歉啊,还得回去收拾行囊呢。
一直到第二日,唐婉带着玥儿上了马车,也没见清乐再露过面,还是有些遗憾。
但很快就被忘到脑后,只有要见到澜姐姐的喜悦。
自上次她大婚时小叙后,至今已有半月未见,就连澜姐姐回门,也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就匆匆回了成都府,不知她在柳家过得可好,相公同婆婆可好相与。
说来锦州距成都府其实近的很,但澜姐姐既嫁作新妇,再回娘家已是不便,同往日姐妹来往也少了许多,唐婉还是惋惜的,但只要她好,那自然都是祝福。
有阁里的车夫赶马车,玥儿陪着一路吃些茶水点心,倒也好过,说话间就来到成都府城关外,马车放慢了速度,正要过关。
就已听得有人再唤她闺名,“小韵儿,小韵儿,这里。”拉开帘子一望,远处一人冲她直招手,脸上欣喜不消多说,正是前来接她的钟澜。
唐婉也不顾其他,一把跳下马车,小姐妹俩个蹦蹦跳跳抱到一处,钟澜难得的失态,身后一婆子轻咳了两声,以示提醒。
钟澜立马收敛了不少,唐婉反倒向那婆子打起了招呼,“赵嬷嬷,怎今日你也来了,多日未见,可有想我。”言语竟有些像在撒娇。
那婆子原本冷着脸,故作严肃,听她这么一说,面色缓和不少,“婉丫头还是这般顽皮,老嬷子我一把年纪,倒是婉丫头还记挂着,哪能不想,就盼着你多来陪陪姑娘了。”
要是外人听了,定会说这嬷嬷胆大得很,竟唤她“婉丫头”,其实是称呼惯了的。
她原是钟澜母亲的陪嫁丫鬟,后来钟澜出世,便让她作了奶嬷嬷,那是打小就照顾着的,钟澜对她的感情,半点不比对亲娘的少。
后来钟澜同唐婉玩到一处,嬷嬷可怜她没个亲娘在身边,对她也是多有怜爱,是以,唐婉同她也极亲近,是少数可以称她作“丫头”的几人之一。
那嬷嬷说完,不知从哪变出了包饴馓子,递给唐婉,“婉丫头吃吧,先填填肚子,府里还没这么快开饭哩。”倒是个面冷心热的嬷嬷,其实还惦记着她莫饿肚子。
馓子是从北地传来的吃食,唐婉以前爱吃,尤其裹了饴糖,变得酥脆香甜,但唐鹤天总不让她多吃,怕小孩吃了不克化。
钟澜则挽着她,上了柳家派来的马车,玥儿取了行囊,要自家车夫自回了锦州,才跟着上来。
马车里只坐了她们自个,其实还颇宽敞,过城关时,守卫一眼瞧出柳家徽记,并不阻拦,一路目送她们过去。
姐妹俩多日未见,叽叽喳喳地聊了许多,一直到马车再次停在柳府门口,钟澜才收了声,改换一副大户人家少奶奶做派,等着丫鬟拿来小马扎,这下让人扶着下了马车。
唐婉见她一副严谨的模样,不免也收了收性子,随她之后也踩着小马扎才下了马车,到底没让人扶她。
一下车就有人迎上来,告知大夫人已经在厅里等着了,要少奶奶一回来就带唐姑娘先过去,钟澜应下,略有歉意地看向唐婉,她原是想着先将她安置好了再去跟婆母见面的。
唐婉不以为然,点头表示理解,她对这位大夫人也算有所了解,原就是大户人家出身,嫁给柳大人那叫门当户对,同柳大人也是琴瑟和鸣,一辈子都是享福的命,身边少不了对她阿谀奉承的人。
柳张氏心肠倒不坏,只是人有些古板,对于那些传统礼节算是刻进骨子的遵守,澜姐姐嫁到她家,难免会要遭磨,但其实也不算难过。柳傅如今有了军功傍身,又是柳家的嫡长子,小两口往后的日子只有越来越好的。
且澜姐姐是柳张氏自己极满意的,她看着澜姐姐长大,打小就喜欢,总夸她知书达礼,识得大体,是她心中最佳儿媳人选。使得原本不少想要上门提亲的人家,都得先掂量着柳家的势力,好在最后称心,没坏了澜姐姐的终身大事。
澜姐姐出嫁前,最担心的也就是同婆母之间的相处,是以,钟家还特意为她请了两位宫里出来的婆子,教了好一段时间的礼仪规矩,将她塑造得那叫一个乖巧懂事,哪还不对柳张氏的胃口。
既说柳张氏这人不难相与,倒也不假,钟澜进门后,柳张氏从未给过她脸色,每每都是和和气气的同她说话,也就是钟澜做得的确不错,管家也有一套,柳张氏如今也有意培养。
但对于唐婉,柳张氏向来不喜,在她看来,自家儿媳哪都好,就是交了这么个好友让人忧心,生怕唐婉带坏了自家儿媳,只要是知道唐婉这人出现,她总会提心吊胆。这不,还没进门呢,就特意让人先请了过去谈话了。
唐婉扶额,真不是她学不会,她是的确不打算嫁进高门,学那套假惺惺的作甚,她就这么个性子,怎么好受怎么来,向来不为难自己。
人在屋檐下,还是乖乖跟着先去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