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武士闻言大恸,国主这是要舍弃他们了吗?
另一膝也噗通着地,更是弯腰以头触地,痛声道:“小的们哪里有差池还请国主指明,只是万万不要赶走我们……”
“而今我等好不容易与国主重聚,虽心知有罪,雁回岭之战,未能力挽狂澜,我大秦河山落于贼手,更未能护得国主周全,致使国主流落至此。然我等今日既闻国主召唤,定以此残灵之躯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拼着魂飞魄灭也要护得国主安全,复大秦基业,一统四方,早登大宝。满心义勇,必肝脑涂地以报国主之万一也。”
“若我等哪里有错处,还请国主任意处罚我等便是,要打要杀,我等绝不会有半点怨言,只恳求国主别赶我等走……”
说完更是咚咚接连磕起响头,余下的拇指武士,更是依样照做,一时间,室内磕头声四起。
那一世为人间之人,并无此贵贱之分。更哪经过如此被人卑膝磕头,而且同时还是数百个人,虽然只如拇指般大小,但武士气质刚硬,一时只觉气氛悲壮万分,饶是穆晚晚一向淡定,也不免心内有异,忙止声道:“都起来!”
众位将士这才起身,但仔细瞧去,不少人在低头以手背拭眼,俨然是拭泪的动作。
现在这些将士虽为灵魂,却还是在世人时的做派,虽无眼泪,却情之所至,只觉双眼酸胀,不由得泣涕拭眼。刚硬坚强如他们,想起家国大恨,想起国主漂泊,又恐国主赶走他们,余志难伸,自然是忧惶满怀。
穆晚晚见得这般,一时烦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让他们先回金铃,没得她的召唤不许私自出来。众武士这才稍稍心安,依言拜别消失。
却还余得络腮武士一人,只见他低头深思,意欲隐去,又猛然折身回头,跪倒在地:“国主,我还有一言!”
穆晚晚有些不耐:“不需下跪,起来讲话。”
络腮武士这才起身,先抱了一拳,这才说话:“国主沦落至此,一时想必也是身乏意疲,需先好生休养,我等也定会谨遵国主吩咐,在金铃安生呆着。只是一些微末小事,还请国主让我等代为处置……”说完又单膝跪地,抱拳在胸:“还请国主发令,我这就立马去割了那赵仁的脑袋!”
穆晚晚已起身来至窗前,正自斟了一杯清茶饮着,闻得络腮武士的话,刚喝至口中的茶悉数喷了出来。
这话除去略血腥莽撞不提,那‘赵仁’二字实在是令穆晚晚意外至极。
拇指灵军此刻才觉醒,却得知今日她所见的‘赵仁’其人,既如此愤懑在胸,要去割了他的脑袋,又定是对今日之事悉数全知。
拇指灵军此刻才觉醒,却是如何得知她今日所遇之事,难不成它们在金铃之中时就有灵识?她的所知所见,即是金铃内这些灵魂的所知所见。那岂不是相当于她的身上带着一个二十四个时辰不休的监视器?
若如此的话,那以后盥洗等私密之时岂不是相当于周身围了五百个男子……
思及至此,穆晚晚眼光一冷。冷眼看着络腮武士,又看了一眼脚踝上那颗硕大的金铃。
络腮武士虽长得五大三粗,却是个心思灵敏的,瞬间明白了穆晚晚心中所想。
又噗通一声跪下,解释道:“昨晚得了国主的真龙之血后,禁制便处于打开的状态,小的们便处于苏醒状态,只是需得十数个时辰才得醒。在此期间,由于禁制是打开的,即使没有国主的召唤,也会朦胧看到国主的所遇所见。如今已经彻底醒来,金铃的禁制已经关闭,则不会再有那样的情况。以后除非国主想让我们看见,我们才得看见,想让我们听见,我们才得听见。不止如此,我们以后进出皆需得国主召唤,没有召唤我们是不得出来的,也无法回去的……”
看他诚惶诚恐的样儿,穆晚晚又于心不忍,如今解释开来,却也无甚妨碍之处,于是挥手示意络腮武士赶紧回到金铃之中。
络腮武士这才隐去,消失不见。
络腮武士也消失之后,穆晚晚却忽然之间觉出自己的身体仿似有了变化。
本来困及入睡,又没睡好的她,此刻却忽然觉得耳目清明,心中畅快,似乎有什么力量充盈着五脏四肢,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数日来的力薄气怯之感顿时消失不见。
难道,是跟拇指灵军的觉醒有关?
正自沉思,却听得院门外几声呼唤。推窗望去,只见花蕊穿着粉色衣裙,如一支清涟荷花,俏生生站在篱笆门外向内张望,唤着她的名字。
穆晚晚嘴角轻笑,向她摆了摆手。花蕊立时像一只欢快的兔儿般蹦蹦跳跳推开篱笆门,进了院来,边进得屋来边朗声道:“晚晚!这是夫君给我新买的胭脂,送你一半……”
说着已来至跟前,手里托着一只松木制的胭脂盒,盒盖上画着一枝红梅,打开盖子来,脂香扑鼻,那盒中凝着的胭脂色泽,更是比盖上画着的红梅还要艳上几分。
花蕊双腮含笑:“这个胭脂盒虽有些旧了,却是我极珍爱的,如今一起送与你,你可不许嫌弃……”
花蕊一心相赠,如若拒收了她的胭脂,少不得又像送鸡蛋之时,又想出什么奇怪举动。穆晚晚于是含笑收下,少不得赞几句胭脂色泽实在鲜活可爱。两人在房中谈笑甚欢。
陈家院中长有一棵杏树,其他地方的杏子,一般六七月才得熟,桃村地处偏南,气候温润,一般四五月,杏子就成熟了。现已将近四月,眼看是杏子成熟的时季,青亮的杏果累满枝头。近时日光颇暖,相信不日这些青亮的杏果就会慢慢转黄成熟。
花蕊眼光往窗外一溜,似发现了新鲜大陆,一手抓着穆晚晚的手一手跳着指向杏树一条伸出来的枝丫:“晚晚你看,有个熟的杏子,黄的……”
穆晚晚还未及说什么,她已跑到院中,找来木梯,靠在杏树上,把裙摆往腰间一塞,如猴子一般顺着梯子爬了上去:“晚晚!我摘来与你吃。”
眼看花蕊兴致盎然,穆晚晚摇头轻笑,只得帮她扶好梯子,嘱她小心些。
待花蕊踩到梯子尽头,扒开顶上薄绿的杏叶,细碎的阳光像碾碎的银波般泄落下来,照得她一阵眼花,目光缭绕之处,却怎么也找不到刚刚看到的那颗黄杏。
“晚晚,我怎的找不到那颗杏子了?你在下看看,它跑哪里去了?”
“你小心不要乱动……”穆晚晚松了扶着木梯的手,遮目往上望去,瞧见那杏子就在花蕊右边手下的不远处。
“在你右手边一点……但是离的有点远,还是别摘了,太危险……”
花蕊拨开右手边的枝叶,果见那颗杏子黄澄澄挂在枝头。心下一喜,伸手往右边捞去,却不想身子动的幅度过大,腿上一晃,脚下一空,直直从梯子上坠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