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未明朗,听得院子里几声鸟叫,穆晚晚披衣来至窗前,只见一只白肚儿喜鹊,站在杏树枝头,原来是它在叫。看到有人,鹊儿爪下一蹬,展翅飞了去,被蹬下的树枝,挑着几个青亮的果儿,晃了几晃。
再无睡意,不如早起。穆晚晚妆扮完毕出得门来,抬眼看看隔壁赵家的烟囱,已经燃出了冉冉的轻烟,待那烟气停歇,她便回屋取了一枝簪花玉钗,玉翠的钗杆上簪着一朵五瓣桃花,看着很是鲜明可喜。这是昨儿在镇上买的,穆晚晚打算把它送给花蕊。
自花蕊上次送了她鸡蛋,惹了她婆婆一通骂后,穆晚晚心中一直过意不去。昨日逛街,看花蕊相中了这只钗子,却嫌贵没有买。她便偷偷买下,准备找合适时机送给花蕊。
然一路上有陈老汉在旁,回来也不得便,竟没有送出去。此刻天色未明,两家人都还没起,这时把钗子送过去,想是最合适的。
花蕊拉开篱笆门,准备往隔壁赵家走去。却不想刚拉开了篱笆门,就看到花蕊兴兴头头跑了过来,笑道:“我听到你家院子的动静,果然是你起来了,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不待穆晚晚回答,又神秘兮兮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凑近穆晚晚耳边小声道:“这是昨儿买的戒指,喏,你一个,我一个……”
展开布包来看,果是昨日镇上买的青中带花点的戒指,花蕊当时买了两个,原来是为了送给她一个。
穆晚晚笑道:“还是你和你家夫君一人一个吧,我们俩戴,算什么……”
“当然算好姐妹啦……”花蕊笑嘻嘻回道,不容分说,拽过穆晚晚的手指便把戒指戴了上去,认真道:“从此,花蕊和晚晚就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姐妹!”
穆晚晚无奈笑笑,从袖中取出玉钗:“嗯,好姐妹。那这个送给好姐妹你……”
花蕊一看玉钗,不由得两眼睁的圆圆:“这这……这不是昨天……”
趁着花蕊惊呆的会儿,穆晚晚已经把玉钗别在了她头上。虽说是玉钗,但玉质不是那么的纯净,况也只是细细的一条,但胜在颜色鲜亮,翠绿的杆儿,红红的卷边花瓣,看起来着实鲜明可爱,正适合花蕊。
花蕊急得不可,脸涨的红红:“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举手就要去摘玉钗。这玉钗要三十五文钱一支,她当时就是觉得太贵了没买,没想到穆晚晚却买了来给她。要知道,昨儿卖鱼的钱不过二十多文,合着卖鱼的钱和穆晚晚的零钱都补了进去,买钗子给她。这叫她如何心安,这份礼物太贵重,她受不起。
穆晚晚拦住了她,握着她的手,故意紧了脸色:“你这是瞧不起我?”
“不不……不是……唉!不是……”花蕊更急了。
“好了……”穆晚晚拍拍她的手,笑道:“看急成什么样儿了……你送我戒指使得,我送你个钗子便使不得了?好姐妹情义无价,难道送什么还要先估估价钱?你送我的,我收下。我送你的你也安心收下,这才是好姐妹不是?”
花蕊被她说得无言以对,只得乖乖戴着,湿了眼角抱住穆晚晚道:“晚晚,以后……我会对你更好的……”
有一种人,得了别人一分,便想着十倍百倍的奉还,而自己的付出却全然不计,花蕊便是这样的一种人。她虽然少时经历坎坷,却始终保留着那份纯真,用自己火热的心温暖着身旁的人。
但如此懂事心热的孩子,却被亲生父母卖了,卖作毫无地位的童养媳。穆晚晚想到此,不觉一阵心疼,心中默默道,妹妹,我也会对你更好的。
眼看花蕊死箍着她不肯松手,穆晚晚无奈又好笑,跟她说赶紧吃早饭,早饭后两人一起去洗衣,花蕊这才丢开手,蹦蹦跳跳回了赵家。
穆晚晚从菜园里摘了些蔬果,又洗了几只番薯蒸上,简单的早饭不大会儿便做成了。她并未做鱼,这两日顿顿食鱼,早已腻的不行,陈老汉陈老太看起来也应是有些腻了的。况早饭还是清淡为宜才好,所以只弄了简单的蔬果,并未做鱼。
饭菜端上来,陈老太只觉得很是不好意思,今日头脑晕沉,起的晚了些,没想到儿媳已经做好饭等着他们了。
穆晚晚笑道:“母亲,今儿早上没有做鱼,若父亲母亲想吃的话,孩儿这便现做了来。”
陈老太忙拦住她:“这倒让我们两老儿更不好意思了,你伤未大好,昨儿又奔波了一天,今儿又一早起来做饭,叫人心里过意不去。也怪我今日竟睡过了头,你以后再不要这么早起来的,精神头还得多养养……”
陈老汉忍不住插嘴:“晚晚问你想不想吃鱼,你倒有的没的说这一大堆,不搭正题。”
陈老太拉着穆晚晚的手笑道:“瞧我这啰嗦嘴,鱼早吃腻了,现在一看到就有些泛恶心,哪有这青菜香甜,一点也不想吃那什物了……”
陈老汉也磕了磕烟斗笑道:“是有些吃腻了。”
“既如此,父亲母亲咱们坐下吃饭吧。”三人入座吃饭,席间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陈老太夹着一根青菜眉头轻皱:“不知是在梦里还是怎样,我怎么惶惶觉得有什么鸟儿在咱们家院子里叫呢,近的就跟在耳旁似的……你们听到没有?”
“我好像也听到了。”陈老汉附和道。
穆晚晚笑道:“我瞧到了,是在咱们院子里的杏树上叫来着……是一只花喜鹊。”
陈老太大喜,直拍大腿:“喜鹊叫,好事到!咱们家这是有好事要来了。莫不是……牛郎今日回来?”
听到此,陈老汉眼中也一闪光。
穆晚晚笑道:“牛郎信上说三月底四月初归,便是这几日了,许就是今日回呢。”
“如此,我得把院子快快拾掇下,前日拾掇的鱼,把院子都弄埋汰了。”陈老太说着竟放下碗筷,饭也不吃了,里里外外忙活起来。
穆晚晚本要帮忙,陈老太不许,穆晚晚无法,又正好花蕊来叫,便同着花蕊去溪边洗衣了。
出得门来,只见桥头的桃花树开得似更红火。
花蕊笑道:“晚晚,你觉不觉得,这两天,这棵桃花树好像开的格外的鲜些。昨儿我还过去仔细瞧了瞧,发现之前一直蜷着的花骨朵,竟然都开了,满树上下,竟然没有一朵打着卷儿的花骨朵了,全是大开着的花儿,而且开的颜色又格外的鲜亮,你说,是不是咱们村子里要有什么喜事儿呀……”
穆晚晚笑笑:“兴许吧……”
举目眺去,只见远远地,距桃花树不远的地方,来了一辆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