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绛河。
几缕鹿铃绕过清宵,穿过薄雾云衣,飘飘然落于绛河畔。一素纱白纻女子从鹿背上轻跳下来,白鹿轻鸣一声,乖巧的跪睡在主人身边。
女子从广袖中拿出一卷画卷——乾坤图,悬浮在空中展开,玉玉纤手一挥,画卷上星星点点落入绛河之中,小星散落,大星落盘,俨然一处浩瀚星河。
“汐云上仙。”白纱女子身后出现一位小仙童,恭恭敬敬的向女子行礼。
汐云微微侧身,“游离,谷雨已过,可有断霜?”仙童游离双手作揖,道:“清明断雪,谷雨断霜,小神早已吩咐候应使。”
汐云微微颔首,拂了拂衣袖,一台酒盏小桌出现在眼前。游离眉心一跳,又喝酒!!
“上仙,蒲月将至,需少饮酒。”
“人间仲夏与我何干,这九重天的冰酒也不曾解暑,再去拿两坛来。”汐云抿了一口杯中小酒。
“是……”游离只得应下,转身抚额,上仙醉酒便喜欢跳河,这是解不解暑就能解决的事儿吗?还是取酒的时候顺便把月仙请来稳妥些吧。
绛河渐落,斗转星辰,悠悠水畔一袭白衣的仙人与鹿席地而坐,星河泛起的微光让仙境的云雾缭绕更添迷幻。
三杯下肚还未转入愁肠,月仙璇月踏着月色华光而来。第四杯正要入口便被来人夺了去。
“你又不是凡间俗子,学什么借酒消愁,你愁什么?”璇月皱了皱眉。
“愁啊……”汐云见杯盏被夺也不生气,望着闪烁的绛河,幽幽的吐出两个字。
“六千年,日星月主花神雨仙,四仙岛六天宫九神殿,上至天尊下至玄童,哪个神仙没被你盘过?”璇月说到气处,自己倒是猛喝了一杯。
“你呀!”女子转过头来,眼眸比绛河里的星辰更明亮,可谓是皓质呈露,芳泽无加。
“噗……”璇月第二杯酒刚入口就喷了一旁白鹿一脸。
“……”白鹿打了个激灵,一人一鹿四目相对,好不尴尬。
璇月嗔怒道:“你以为每次都是谁给你收拾烂摊子呢?”
汐云看着绛河流动的星光默不作声。璇月看着发呆的汐云,紧张地抓住她的彩袖,“你莫不是又想跳下去罢?”
汐云烟眉微挑,“又淹不死我。”
“你又不是不知道绛河连着凡间,你若是沉下去了,谁会捞你?”璇月一脸无奈。
汐云又看向那星河,嘴角微扬,“这个时节的人间,甚美。”
“春余,夏首。看了不知多少轮,你怎么还看不够?”璇月边说边给两个杯盏掺上酒。
“我司星辰,掌时令,洋洋洒洒几千年,有什么看不够的?”
“只是从未见过雪,从未摸过雨,有些不甘罢了。”汐云缓缓站起身来,面若星河,喃喃自语。
“所以你就在九重天上以整蛊这些上仙为乐?”璇月没好气地说,要不是现无人能接管绛河布星、四季轮转,汐云早就被天尊一脚踢下去当凡人了。
“呵,你不觉得扯一板一眼的胡须看他们气的跳脚的样子特别好玩吗?”汐云笑道,笑容又渐渐消逝,“九重天真的太无声无息了,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璇月假意“咳”了几声以掩饰尴尬,汐云与他人不同,凡间出生便是仙身,不经历天劫就成为上仙,如今值守天界绛河六千年,还差三千年就飞升上神了。
汐云授封上仙那日,无人来庆,只是宣了旨意便可,可能是出于妒忌吧,谁知道呢?
这几千年神仙做的一切顺当,毫无波澜。
“……大不了你下次偷丹君的仙药,我给你把风就是了。”璇月打个哈哈,扯开话题。
汐云正要调笑璇月是墙头草,身边的白鹿杏目圆瞪,跳起来环顾四周。“夫诸,有敌来犯?”汐云这么一问,璇月立刻警惕起来。
“喑——”一声鸣叫划破如墨的夜空,一只四足兽形似雄狮,后背生有雄鹰般的羽翼的妖兽冲击而来,挥舞着长枪,直奔绛河。
“何处来的英招,竟敢犯我天河。”汐云疾言厉色道,大袖一挥,骑上白鹿前往阻拦。手中一柄光剑从袖而出,寒光凛然。
“璇月,魔族来袭,速去鸣钟。”
璇月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璇月冲她喊道,“我即刻带援军来,你、你撑住啊……”
“呵~”汐云心想,一只妖兽而已。
英招在空中盘旋了几周,汐云穷追不舍,几经落剑都被它躲开。
突然间英招目露凶光,直冲绛河浮面上的星辰,尖枪一带,方才才布置好的星辰就被打乱,汐云脸色微变。
“你乱我天星,老娘跟你没完!”汐云快速拉近与英招的距离,一道金光狠狠劈下,打入其尾部,英招吃痛,惨叫一声,飞行速度减缓。
英招正想逃离绛河,数百道玄铁钩齐齐向它攻去,无处可逃。汐云跳入空中,剑指凝神,玄铁钩迅速收紧将英招捆成了一只大粽子。
神兵天将把英招五花大绑,汐云提剑便想结果了它,天将瑶广拦住了她,抱拳道:“上仙不可,待我禀报天尊再行处置。”
璇月也拉住了汐云,轻声道:“此事容后再查,眼下要紧的是绛河布星。”汐云眉头微皱,转身拂袖而去。
天将瑶广放松了一口气,若是还未禀告天尊汐云上仙就把这货大卸八块,那自己也会被大卸八块的。
汐云疾步来到绛河河畔,目不转睛地看着着星辰排列的形状,表情很是凝重。
璇月问,“如何?可有异样?”
汐云从袖中抛出乾坤图,将为数不多的星辰落于绛河水面。可星辰迟迟未连成线,绛河一个水浪,星辰消失无踪。
“怎么会这样?”绛河吞噬星辰,这还是璇月头一次遇见。
汐云玉手一挥,收起乾坤图,“魔族蓄谋已久,出动一只妖兽就想浑水摸鱼。”“魔族?你说刚刚那怪物是魔族派遣而来?”璇月一听“魔族”二字,大惊失色。
“英招乃妖兽,魔族只派它来扰我布星,确不曾兵戎相见,看来目的很明显。”
“什么目的?”
“魔族想偷天换日,迎七杀星降世!”汐云说到此处,眼里充满了杀气。上一个七杀星正是死于自己的剑下。
“可还有补救的法子?七杀一出,凡间必定生灵涂炭了呀。”璇月皱眉道,“要不,先禀告天尊,再做打算?”
“来不及了,离七杀星降世还有几个时辰,再说天尊又能解决什么问题,”汐云死死的盯着即将连成线的星图,“我且试它一试。”
说完汐云用指间剑气割下一缕青丝,注入仙力飞入绛河星图,阻隔了星辰之间的联系,硬将七杀的星图逆天改成了另外一版星图。
“……危月燕,倒也还好。”汐云见用两成法力改将过来的星图是已然成形的危月燕星,颇有无奈。
“危月燕随不如七杀凶险,但是也不是吉星,若被魔族利用了去……”璇月看向汐云。
“既然如此,我下去杀了他便是,反正也成了不了什么气候。”汐云将白鹿推至璇月面前,佯身要跳进绛河之中。
璇月急忙拉住她的衣袖,“喂,你这样贸然去凡间会被天尊治罪的,还是等天尊处置再说吧。”
汐云拉开璇月抓紧袖子的手,冷冷地说:“反正都是灭星,他处置,和我处置,有何不同?”不等璇月再劝,化作一道云烟钻入了绛河。
天历三月二十三,谷雨七日,危月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