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们回去,到家已经快十点了,真是鸡飞狗跳的一天,睡觉前洗脸,看着镜子中的脸,也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怎么,顾盼盼发现脸有点红。正要仔细看,忽然听见楼下好像有动静,八成是又吵架了,有些烦躁地把窗户关上,隔音玻璃效果不错,声音被完全隔绝开,她倒在床上,很快睡过去了。不知睡了多久,被手机铃声给吵醒了,眼睛也不想睁,摸着手机接了电话,“喂!”
“盼盼,你到楼下去看看吧,我妹妹和她婆婆又在打架,你先去看一下,我马上到。”顾盼盼一听到打架,瞬间清醒了,看看墙上的挂钟,十二点半,两个小时了,她哦了一声,挂了电话,踢拉着拖鞋下楼。
打电话的是自己的闺蜜李婷,楼下打架的是李婷的小姑子南筝,顾盼盼对这样的事,早就习以为常了,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这家也是奇葩,人家家里闹矛盾,即使打架也是夫妻两个打,他们家是婆媳两个打,以前拉架都是江春水的活,如今江春水不在,她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去了,想想不妥,还是给物业也打了个电话,那边也安排人过来,她才敢下去。
走楼梯下去,家门没关,地上扔的,乱七八糟,破碎的碗,抱枕,碎成片片的茶杯,旁边的小推车里,一个半岁的男孩子正在号啕大哭,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歪着头,一抽一抽的也在哭。她还是礼节性的敲敲门,正拉扯在一起的南筝和南筝的婆婆松开了手,“阿姨,筝筝,这又是怎么了?”
“姐!”一看到顾盼盼进来,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的南筝像是看到了救星,撒开她婆婆,朝顾盼盼扑来,顾盼盼一躲,侧身转到孩子的小车旁,把孩子从小车里抱出来,孩子显然受到了惊吓,不管顾盼盼怎么哄,也停不下来,哭的眼泪和鼻涕横流,小孩也觉得不舒服,在顾盼盼身上拱来拱去,很快糊了她一身。顾盼盼抱着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孩子慢慢停止哭泣,有一下没一下抽噎着。南筝的婆婆得了空也赶紧去哄在沙发上蜷着的那个小女孩,那是南筝老公哥哥家的女儿,是个脑瘫儿,今年七岁了,医生说活不过十二岁,孩子妈妈跟着别人跑了,爸爸外出打工,孩子就扔给奶奶了,说来也怪,看南筝横眉竖眼的婆婆,对小姑娘是真好,当初医生说要放弃,老太太死活不让,硬是带回家,养到现在,当然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南筝老公于飞负责。
“姐!”卧室里出来一个年龄和顾盼盼差不多的男人,是南筝的老公于飞,斯斯文文的,带着一副金边眼镜,活脱脱一个民国时期的斯文公子。
“于飞在家啊!我还以为家里男人都不在家,打成这样,于飞是劝不住老婆,也劝不住老娘,更不敢把孩子抱走啊!”看着这个软不拉几的男人,顾盼盼是个外人,真不能说难听话,忍住想要甩他几巴掌的冲动,这个窝囊废,老婆和婆婆在家里打,你不劝也不拉,再不济你把孩子抱过一边去啊,躲在屋子里,孩子在旁边嗷嗷哭,什么玩意儿。
“姐!”于飞不好意思叫了一声。
“别介,别姐长姐短的叫,你还比我大一岁呢,叫我姐,我怕折寿。”顾盼盼没好气的呛了于飞一句,于飞闭嘴不在吱声。
顾盼盼看着这个男人就不明白了,这货在外边也是个叱诧风云纵横当地商海的人物,而且这货一没背景,二没势力,承包的还都是政府工程,在家却是个窝囊废,这点让江春水都想不明白,真是上帝关了一扇门,又给留了许多窗啊。
物业的人上来了,看到屋子里沙发上老太太搂着小姑娘,南筝坐在另一面,于飞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顾盼盼抱孩子坐在椅子上,想着也没啥事了,就劝了两句,走了。
屋子里谁也不说话,就那么僵持着,顾盼盼也不傻,这些家事,还是等李婷和老公南新来了再说吧,自己在这里先保持现状,以免再打起来就够了。
等了有二十分钟,听到了脚步声,李婷抱着个熟睡的十个月大的小男孩,李婷的婆婆跟在后面,紧接着又进来一个五十左右的妇女,体态丰盈,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绣满绿色大花的长裙子,一进来就奔南筝的婆婆去了,这女人,威武!劈手就是一巴掌,老太太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巴掌。那啪啪两声,在屋子里格外刺耳。这下,老太太反应过来了,当然不能服输啊!两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在一起,你抓我挠,剩下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南筝婆婆脸上被挠了几个血印子。
炸锅了!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小姑娘脑袋一歪,又开始抽抽了,顾盼盼怀里安静了的孩子吓了一跳,李婷怀里的孩子被惊醒,两娃刹那间释放天性,本能地大声嚎哭,屋子里谩骂声,孩子们的哭声,顾盼盼只觉得脑子快要爆炸了,她想把孩子随便塞给谁,逃离这里。
“二姨!”南新在楼下停车,上来的晚,进来就看见两个老太太扭打在一起,自己的妈妈和于飞站在旁边干看着,他抬腿踹了于飞一脚,“愣啥呢,先来把两人拉开。”
两个个男人,很快就把两个女人拉开了,南筝也从顾盼盼怀里接过孩子,顾盼盼如同放下了千斤枷锁,她拽过李婷,“婷姐,我先上去了,你们这家务事,我也不便旁观,如果有需要我的,再给我打电话。”
“麻烦你了!半夜三更的把你吵醒。”
“没事,谁叫她是你小姑子呢!”顾盼盼是真困,明天还得早起,因为离婚,她已经好些天没有睡过好觉了。
上了楼,才发现她刚才把门锁上了,钥匙掉在屋子里了,她骂了一句,拿出手机给开锁公司打电话,打了两三个电话,开锁公司都不接,没办法,只能给江春水打电话了,他手里还有一套钥匙,原来说到法院办离婚的时候给自己的,一天下来,让顾盼盼感到心安的一点事情大概就是此刻打给江春水的电话被秒接,顾盼盼说钥匙掉家里了,江春水说没事,我去给你送。
挂了电话,顾盼盼在门口坐下,门口有个鞋柜,旁边有一个换鞋凳,铺着厚厚的垫子,没办法,实在不想下去,就在这里等吧。
江春水来的时候,顾盼盼趴在换鞋凳上睡着了,听见电梯的声音,才醒过来,江春水穿了一套运动服,从电梯里出来。“来了!”
“嗯,楼下是不是又在打架,看见李婷家的车了。”江春水拿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问。
“就是下去给他们拉架,钥匙掉屋里了,梦梦明天有个演讲比赛,小静晚上还要辅导她,就没让她回来。”顾盼盼没好气的说,“白天跑了一天,晚上还不让睡觉,唉!”
“不行,你就……”江春水本来想让顾盼盼回家住,一想两人都要离婚了,说了一半,硬生生收回了。
“不行,我就回去我妈那里住几天,顾明这段时间生意好,整天不在家,赵燕一个人带孩子,有些吃力。”顾盼盼知道他想说什么,没有说明,顺着往下说。
“你还是算了吧,你腰才好没几天,还是省省吧,你单位不是也有宿舍,你还不如住那里呢!”
开了门,江春水跟着顾盼盼进去,“你早点睡吧,我先回去了!”
“你开车慢点!对了,等一下。”顾盼盼到冰箱里拿出一袋食品,“你儿子喜欢吃的,给他带回去吧。”
“那我走了!”江春水接过,心里有些失望,顺手拿起桌上的钥匙,带上门下楼了。
顾盼盼推开窗,外面的凉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她打了个冷颤,要下雨了,小区里还有几家亮着灯,她拿出手机,看看微信里的工作群,王镇长和农业办的同志们还坚守在一线,两台拖拉机正在突突突突突的犁地,明天一早,那里就看不到一点昨天大火的痕迹了。楼下的吵闹声还是断断续续的,伸手关了窗户,她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生活怎么就这么难,没钱的时候,天天发愁,现在有钱了,怎么就还是这么一地鸡毛!
明天会怎样?谁知道呢!她忽然想如果自己睡着了,会不会一觉醒来回到十年前,自己还是那个刚刚从学校毕业的青春美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