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着樊穆，他似乎能够知道樊穆在想什么，他突然点了点头，似乎是肯定了樊穆的想法，这场事故的确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来自大自然的报复。
那个不成文的规定，其实并不是因为船的承载力有限的原因，而是因为海洋有着自己的秩序，一味的捕捞会引起海神的不满，影响了海神的统治，海神便会报复。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吗？”
樊穆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但他的语气分明不是怀疑，更像是一种询问，就是不知道樊穆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还是否定的答案。
“也许是有的，在暗流之中我我看到了一条巨大的鱼，并不是鲸鱼，但是却和鲸鱼一样大，它就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被暗流拖下去。”
老人苦笑着，也许是因为自己捕鱼，引起了海神的不满，而这些鱼来为自己送葬，他摇了摇头。
“无数的鱼群围着我，把我送了下去，整片海域的鱼几乎都集中在我身边，那些被我捕到的鱼也从我船的附近游了过来，一起把我送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乎就在我要死的时候，我见到了它，才得以逃出，不然，我早已是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具尸体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樊穆依旧是默默地听着，老人说的它到底是什么，樊穆并不知道，毕竟樊穆从来没有去过海上，不知道是因为畏惧还是什么，樊穆只要看到翻涌的海水就会心生畏惧，他只是默默地坐在海边，静静地看着大海。
“夜晚的海，本来就是很恐怖的，它就像是黑暗的深渊一样，除了黑暗之外什么都看不到，在夜晚的海里更是如此，不知道我已经下潜了多久，胸口越来越闷，我感觉随时都要窒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支持不住，我几乎要闭眼等死的时候，我看见了它。”
老人的眼睛里闪现出一种灼热的光，似乎那是救赎他的神明一般，这一切在樊穆听来就像是一场神话，在老人看来，又何尝不是呢？若不是亲身经历，他自己都会觉得是一场梦境一般。
“那是我见过最美的东西，也许是因为身处于黑暗之中，突然见到了光，那是一种怎样的惊喜？就像飞蛾扑火一般，我向着那道光游去，那道光很美，是纯粹的碧色，温柔的光线在我看来就像是一种召唤一般，我什么都不再思考，虽然四肢已经发麻，胸口已经要炸开了一样，可我仍然游动着，向那团光游去。”
樊穆突然想到深海之中有一种鱼，名为鮟鱇，这种鱼又叫做“灯笼鱼”，以头顶上的鳍刺作为诱饵，背鳍最前面的刺伸长像钓竿的样子，前端有皮肤皱褶伸出去，看起来很像鱼饵。利用此饵状物摇晃，引诱猎物，待猎物接近时，便突然猛咬捕捉，再大口一口吞下去。
而长期在黑暗中的老人，是不是就是遇到了这种鱼呢？在长期的黑暗中，只要有光存在，就会觉得温暖，就会像看到希望一般。
“那并不是什么鱼类，”老人似乎猜透了樊穆的想法，“令我惊讶的是，那并不是什么鱼类，而是一只海螺！”
“海螺？”樊穆看着老人，有些不解。
一般来说，海螺都是在海底的生物，而且并不会发光，可是听老人的讲述，那海螺竟然是在海里漂着的，而且居然会发光，这怎么可能呢？
“那海螺长得很像是凤凰螺，但是要比凤凰螺大不少，我并不知道着海螺到底是什么，但是，我还是很想一探究竟，可我并没有发现危险的存在，并没有发现身边的鱼早已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游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海洋里，鱼是很敏锐的生物，它们的消失说明有危险存在，如果在海中看见鱼群混乱，那么一定是出了状况。
“是发生了什么吗？”
樊穆小声的问着，他看了看老人，老人并没有任何表情。
突然下起了雨，樊穆慌忙的想去躲雨，却发现老人就像是毫无感觉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樊穆虽然很想去躲雨，但是他很想听完老人的故事，于是他并没有走，而是站在了原地，继续听着老人的讲述。
老人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斗笠，给樊穆戴上，自己依然愣愣的站在雨里，似乎这雨对他根本没什么影响一样。
“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我拿起了那只海螺，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刺进了我的手里，被刺中的手瞬间发麻，翠色的光立刻顺着我的血管蔓延，我只觉得浑身的血管都要爆开一样，疼痛难忍，我立刻想到这个东西有毒。”
有毒？樊穆心头一惊，他没有想到，只是一只海螺而已，居然包含着毒素，不过，仅仅是一只海螺而已，它的毒性又能有多强呢？
“也许对别的生物来说，那种毒素是致命的，但是对于已经要死去的我，这个毒素却救了我。”
老人喃喃的说着，慢慢的解下一直围在脖子上的围巾，他总是带着那条围巾，一年四季都不会摘下来一样，尤其是下雨的时候，即使围巾已经吸了厚厚的水，他仍旧是不会摘下来的，而今天，老人拿下了围巾。
脖子上类似于刀口的伤痕触目惊心，但是老人似乎感觉不到痛苦，那些伤痕收缩着，似乎像活的一样。
“这不是伤痕，这是鳃。”
老人解释道，但这个解释却把樊穆吓了一跳。
鳃，似乎只有鱼类才会有这种东西。
老人看着樊穆，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的。那海螺把我变成了鱼。一条生活在海里的鱼。”
樊穆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就好像让他相信自己可以从十楼跳下去毫发无损一样不可思议！可是现在老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即使自己再不相信，他也是亲眼看见了老人的模样，樊穆愣愣的看着老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人的眼神很是慈祥，似乎并不因为自己变成鱼而苦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