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走出来了。”五天之后,文天拖着受伤的身躯,在无泪的搀扶之下,总算是走出了重山地界,来到了重山之外的小镇边缘。
“这里就是外面的世界了吗?”无泪眼里有期待,但更多的还是对于这些未知事物的恐惧。
“我们先找地方休息。”文天长出一口气,一只手紧握着用死人身上拔下来的衣物裹紧的锈剑,另一只手由无泪牵引着,向前缓行。
这一方小镇虽然说不上有多大,人也不是太多,但毕竟是与外界有往来的地界,与先前文天所居住的那一方小镇还是很不一样的。
至少往来的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看他们的眼神是掺杂着厌恶的同情,而不是像看畜生一样。
两人走近了一处卖面的小摊,文天坐下要了两碗阳春面。
“不是我说——你们有钱吗?”帮工的少年打量着与乞丐无异的两人,眉头一皱,都快要捏着鼻子赶人了。
“这个给你——”文天有气无力地摸出几颗带血的方孔钱,递给少年人。
“这——”少年人仔细看了看,再得到师傅的肯定之后,随后将那些带血的钱揣在了口袋里,然后就去忙活了。
“这个是送给你们的。”两碗面上来的时候,少年人还送来了一碟酱咸菜。
“谢谢。”文天点头致谢,然后闷头吃起了面。
对于将来,文天暂时没有任何想法。也是从那一剑之后,红衣女子再也没有出现。
少了指示要求,自己又没有任何想法的文天现在最迫切的要求就是治好身上的伤。
当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明白的方面还很多很多。
在斩出那一剑之后,文天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内部的状况更加糟糕了。当时在斩出那一剑的时候,不光是无尘被斩杀,当时的时间也就像是停滞了一样,似乎只有他和无泪没有受到影响。
“再来一碗。”无泪吃完之后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文天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口袋,确认自己没钱之后准备将自己剩下的半碗面条推给无泪。
“给我三碗阳春面。”一个捂着脸,似乎痛苦意味还未消退的男人坐在了两人身边。
文天向后缩了缩,看着那人。
“怎么,对救了你一命的人,你不用这么提防吧?”那人拿出一只用油纸包好的烧鸡,放在桌上。
无泪看着文天,不敢动。
文天少有疑惑,自己拆开烧鸡,掰下肥美鸡腿放进无泪碗里。
“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还要有魄力。”这个循着两人轨迹追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在大泽战场上腾驾火鸟的江夜行。“至少在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我。”
“既然你追上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当然。”江夜行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过更重要的还是帮你。”
“无缘无故的善意?”文天话出口,稍加思索,又有些沉默。
“只是因为我的出身问题,使得我们在外的时候,要做一些可行之事而已。”江夜行端着自己那碗面,吃了一大口,等吞咽下去之后才再抬起头来说,“虽然我当时跟着那个用拂尘的老怪物来这里,并中途救下你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什么问题,但是事到如今,就算是我想要欺骗自己也不行了。”
“你要给我指明方向?”文天有些意外。
“不,只是大概让你知道一些事情而已。”江夜行微笑着,纯净透亮的眼眸当中没有任何驳杂的念想。
“你说,我听着。”文天点点头,实则开始专心吃面。
“首先,这场大泽当中的隐秘战事显然并不是什么小事,不仅不是小事,还是一件让郢下王室以及哀天道统都未知沉默的大事。”江夜行说,“其次,你处于事件中心。”
对于江夜行这样的游侠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他认为永远不可能发生的。
“你是说我马上就会遇到很多麻烦?”文天摇摇头。
“当然,你当然不怕。”江夜行看着文天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禁笑了,“毕竟我从来没有在一个少年人的眼中看到如此多深邃到让人恐惧的东西。”
文天摇摇头,“并不是不怕死,而是我知道如果我必须面临这些东西,躲起来发抖或是跪在那些人面前乞求,也没有什么用。”
“你不会真像是那些上古时代的故事当中所说的,是某人保留着记忆的转世吧?”
“谁知道呢。”文天回应道。
“总而言之,既然你已经来到了这个外面的世界,那么有一些事情还是要知道。”江夜行用筷子比划着,“这整个大地被划分为十六洲,每一洲都有其统治王室,而在这些王室之上,还有并行的三脉道统。分别是先前拂尘老者所在的哀天、重剑傻子所在的立世,以及我所在的布道。”
文天认真听着,等着下文,可江夜行也就这么几句话。
“这就没了?”文天显得有些懊恼。
“你还想知道多少?很多事情都是需要你自己去看的。”江夜行摇摇头,放下一袋钱币,扶好随他行走世间的斗笠,“我走了。”
“你都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江夜行。”江夜行回过头来。
“我叫文天。”
江夜行摇摇头,“总感觉这名字我在哪儿听过。”
“记住就好了。”文天说,“你救过我。”
文天拿起钱袋,“不止一次。”
“奇了怪了,要是其他在你这个年纪的人对我说这种话,不管他是什么王室娇子,还是道统天才,就只会让我觉得好笑。”江夜行戴上斗笠,背身远行,“但是你不一样,我很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