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胖嫂的眼泪
那是胖嫂夜晚的悔悟,她把自己的心尘认真清洗过一遍,她觉得她应该心诚则灵。
但早起上船的时候,所有的精灵都得变化成一颗水珠,她的骄傲被坚决打倒,她不再是骄傲的公主,而只能成为一滴水,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象的。
她心里有点屈,她以为自己昨天的种种努力全部是白费了,她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受到惩罚的,应该是那些不肯悔悟的人,他们不肯承认自己内心曾经的肮脏,他们做人时道貌岸然,变成了鬼,也想保持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是图赢得他人的所谓尊重,仿佛可以在鬼界也有头有脸。
如是,才是那样的渺小。
人在世间不遗余力,也没有能够称心如意。
人就是做了鬼,要变成一滴水,那也是多么的让人不落忍呀。
人本来就有那么强大,能够征服自然,能够暴殄天物,能够随心所欲,能够无限风光。
现在这一切都说没有了就没有了,说交给谁就得交给谁。自己离世时一点儿也没有带走,只落得声名狼籍,只收获百年骂名。
到了这份上,只能化为一滴水,那不是一无所获吗?
胖嫂委屈的泪水只好往自己的肚子里吞咽,她可不能让别人看到她在流泪,她是一个坚强的人,虽然是一个女人。
女人有女人脆弱的一面,可女人的坚强在有些时候,比起男人来更是了得。
她们不仅在平时忍受了不少外人看得到的痛苦,身体和内心一直坚强地挣扎,更是在不为人知的时候,表现了坚韧不拔。
这也就在一般的情况之下,女性主寿命多要高于男性的原因吧。
我们自然应该为这样的女性来一个点赞,这是要发自内心的点赞。
这不是胖嫂有什么过错,我们应该同情她的处境。
她是害怕自己一但变成了一滴水,这么渺小的一粒水珠,眨眼间就会彻底消失在汪洋水泊之中,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她胖嫂了。
她在这个世界上,就永远永远永远永远地无影无踪了呀!
她真要是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无影无踪了,就是被黑暗给彻底活埋了呀,那她还有什么世界呢!
胖嫂不能因为自己的不适,而耽误同伴。
这可是要上共济同舟呀,胖嫂的这些念头不是一闪而过,却也不敢在脑海里停留太久。她得跟随同行者一起上舟,一起钻进大老龟的肚子里,一起葬身鱼腹。
胖嫂的眼泪没有让别人看到,她不能让别人看到,她要当一个坚强的人,当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但在这个时候,经历了这样的天翻地覆,经历了这样的海阔天空,她想到了自己才上码头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是那样的软弱,见识是那样的浅薄,心胸是那样的渺小。
一个人若是只想到自己的一点点,总会觉得这个世界对于自己是那么地欠缺,世事是那么的无情无义。
自己原本可以翻天覆地,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然而,时过境迁,才知自己竞可揽天高地厚,调云拨月,也不过沧海一粟,汪洋一珠,宇宙一尘埃。
胖嫂希望自己变得更小的意愿,在大老龟的肚子里生发。
她这不是随缘是福的表现,她内心和激动会生发一种力量,虽然这是进取的意愿,也是一种前进征途的正能量。
却会打击大老龟肚子里的平静,这对大老龟奋勇向前是不利的。
克服困难在做一场梦,这个无邪的家伙并没有胖嫂那么多的人间见识,也不会有胖嫂那么多的悔悟,更没有什么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大石头,他对摆渡和摆渡过后的一切无所顾忌。
但惊涛骇浪中他还是被惊醒了,他怕梦也只好临时中断。
这汪洋中的一条船,承载了他们的灵魂,承载了这些灵魂的恐惧和担心。却不愿意再承载他们的黄粱美梦和痴心妄想,它已经是在负重前行。
诗人不是同胖嫂和克服困难在一个船舱里。
承载他们的大老龟,虽然一直同这个好兄弟保持近距离,但一阵阵狂风暴雨总是要把它们打散,它们的前行,依靠的是坚定的意志,永远也不会分心的团结与决不低头的精神。
谁也没有看到大老龟它们在狂风暴雨中做了什么,幽灵们只有疑惑,只有害怕,只有没完没了的担心。
诗人是在想着他的诗句,诗人在憧憬他的诗境,诗人在磨砺他的诗意。
这个浪漫的家伙真是恬不知耻,居然在他人为自己奋不顾身的时候,浮想联翩,铁定他的前生前世可能是一个坏孙!
今天拂晓上船,春燕还隐藏在柳林的枝梢上睡着安稳觉哩,她们的小窝儿铺着干草,晨露并没有把她们的小窝儿给浸湿。
她们母女相依,夫妻相爱,相濡以沫,忘记了江湖,她们或者从来就不懂得什么是江湖。
诗人的诗意里不能没有春燕的,不能没有这些应该早起的春燕。
可是,就在这一天,就在今天,春燕却并不肯早起,这是为会么呢?
她们早已知道码头上正在摆渡,她们是不是不愿意打扰那些残酷而又坚强的灵魂。
这也许就是春燕的初衷吧,她们只是一个劲地要把春天向人间报到,却并没有打算把春光带走。
她们认为春光就是人世间有春光,春光是只能留在人世间的。
她们生来也有人世间的内心,来到了彩虹桥上也不会改变。
那一只春燕,是的,是那一只轻巧美丽的春燕。
她一路走来,跟着这支前行的队伍,跟着那个行吟诗人。
倾听他的吟诵,还用自己的内心悟透了诗人的情绪。她愿意进入诗的境界,让自己成为诗人的诗意。
这时候,她虽然不敢标新立异于同伴,却还是悄悄地挑动了一下晨曦蒙盖的帷幄。
晨曦趁着黑夜赶了个早,昨夜才到时,就用自己的轻柔蒙住了这一片柳林,它要蒙盖住春燕的秘密,它不肯让春燕在超度客们的眼皮下,把一家人的恩爱暴露无遗。
今天,它最早听到了超度客人紧紧慢慢的步履,也听到了他们的一声一声叹息,它是应该被超度客的情绪感动。
可是,理智告诉了它,它不应该放任自己,它应该克制自己的情绪,它得遵守她的职责,它得让春燕把自己的爱隐藏在心底里,晨曦不会随意放开自己的胸怀。
这只美好的春燕只好不顾一切用头颅和翅膀拱开了晨曦,她还不顾一切往诗人登船的码头上叫唤了一声。
她那是歌唱,她那是招唤,她那是哀怨,她那是打情骂俏,她那是耿耿于怀,她就是那么诗情画意地叫了一声,脆脆地叫了一声。
诗人把这些记在了心里,摆渡官说他应该忘记所有的一切,而老管家却让他把吉祥留在心里。
吉祥是他的诗,吉祥就是那只美好的春燕。
他要用美好来形容她,是因为她实在是美好,除了美好,我帮你问问自己的词汇里找不到贴切的词语了。
请不要笑话他的知识贫乏,也不要笑话他的多情应笑我,而早生华发。
我们对于自己痴情的一切,当作一个美好的愿望,并不是在贬低自己,也不会伤害他人,这才是美好的开始和美好的延续,直到美好的结局,是一个完美。
虽然不会成全一个人的痴心妄想,也不会我彻底毁灭另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这样也算是一种完美。
勇敢前行才可达到目标,可英勇奋斗有时也未必能够及时成功,只好坚持不懈,只好奋不顾身,只好敢于牺牲,只好不怕粉身碎骨,前赴后继而壮怀激烈。
克服困难和汗血宝马走出大老龟的大口,在码头上张望很久,才发现他们回到了柳林的码头。
水泊上涛声依旧,柳林里百鸟争鸣,太阳懒洋洋照着他们。
要不是已经从一滴水珠回变到原来的模样,太阳光轻微地照射一下,他们会消逝得无影无踪。
胖嫂跪在码头上大声嚎哭起来,从船舱里走出来的灵魂们也跟着她一起大声嚎哭,有些人蹲在地上呕吐,只怕早已把自己的肠子和肚子都悔青了。
失败对于任何人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弯,挫折随时都会迎面而来。
人世间如此,彩虹桥上如此,摆渡的奈河里也会如此,何况这是一江春水向东流,不废江河万古流!
“这算不得什么,孩子,你不是在走回头路,你是在勇敢前行!”
鹤发童颜的老者站立在克服困难的前面,他伸手抚摸着汗血宝马的鬃毛,他瞟了一眼痛哭的胖嫂,还有那些呕吐不止的超度客。
这一切似乎在他老人家的意料之中。
“孩子,能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风一样飘了过来,抢到仙风老者的前面,伸手去接克服手上的雪亮红缨枪。
她不情愿地回望了一眼仙风老者,好像怪他老人家抢走了她的爱一样,眼睛里有几分毒。
“没有人跟你抢,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您老人家的,您是所有菩萨的化身!”
仙风老者自然让开了道,他不能够因为自己的执著,而妨碍到大家的秩序,他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
老管家接着了克服困难手上的枪,腾出一只手来去拉着了克服手,和这个可爱的孩子相携而行,把汗血宝马也给甩开了一段。
她老人家这会儿成仙得道似的,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克服困难没有什么要对她说的,他这时候还沉浸在刚才失落的情绪里。
因为他听到了胖嫂的嚎哭,他也看到了所有同行者的呕吐,以及他们因为退缩回来,而表现的种种不安。
失败是要认真对待的,也可以从头再来。
但是,谁也不会把自己的失败在眨眼间忘得一干二净,谁也不会把这样的一次失败当作胜利来喝彩。
“您可别只管着这个小王子,您的爱是所有精灵战胜饥饿的**,您得为大家设想,您是这些灵魂的灵魂!”
这是摆渡官在对老管家说话,他在这时候得总揽一切。
他更得注意超度客们的情绪,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他们承受这次失败,因为内心疼痛而一脸迷茫。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他得为此负责。
退回来的人离开码头,来到柳林里歇息。
码头外的河水一阵一阵惊涛拍岸,不知道是在向他们诉说,还是在向他们发出警告。
水天一色白茫茫,看起来那样刺眼。
水鸟在水面上飞翔,一会儿尖叫一声,仿佛它们也不欢迎这些超度客侵占自己的领地。
退回来的,可不只有克服困难和胖嫂他们乘坐的这一条船,被大风大浪打回到岸边的,还有好多个大老龟兄弟。
它们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岸边,很是歉意地卸下这些沮丧的客人,结伴游到别处歇息去了。
失败对于它们来说或者更加铭心刻骨,但又是家常便饭。
在同狂风暴雨的搏击中,它们没有退宿。
它们不是急流勇退的孬种,它们的生命词典里向来以前进为骄傲。
但是,它们不能以超度客的性命来冒险,为了表现自己的勇敢和顽强而无所顾忌。
在惊涛骇浪中所有的大老龟兄弟团结一致,谁也不会向困难低头,但它们会在关键时刻放手。
那不是怯弱,而是为大家做出牺牲。只有无所畏惧的牺牲,才能成就大的事业,那才是大成大德。
大老龟们的摆渡经历,可以说是年深月久。
它们之所以不负众望,是因为它们具备百折不挠的精神,还有敢于承认失败的勇气。只有这样,才能永远在奈河上立于不败之地。